楼在野跌了三次才站起来,但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重新跌进泥泞里,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伸手。”
明昭语气倦怠。
“——明昭?”
楼在野仰头望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那冰冷、破败的皮囊,仿佛被利斧劈开,注入了新的血液。
“你不该来。”他神情复杂。
“来都来了。”
明昭打了个哈欠。
她困得要死,她现在只想把楼在野带回去,然后,躺回暖烘烘的被窝,续上还没做完的那个美梦。
“把手给我,我带你走。”
明昭再次道。
楼在野望着伸到他眼前的手,犹如精雕细琢的美玉,昏黄的火光撒在修长的玉指,仿佛镀了金箔。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刚要碰到明昭的手指,一道破空声袭来,短小精悍的弩箭,从两手之间蹿过。
楼在野倒是没事儿,明昭的手却遭了秧。一指长的口子,横亘在她的手背上,须臾就染了满手血。
“明昭!”
楼在野目光一沉,从貂裘内衬上撕下一块布条,想帮明昭缠住伤口,却因自己两手脏污,顿住了。
太脏了……
“无碍。”
明昭接过布条,随意一缠,然后,拽住楼在野的手腕,在他错愕怔忪的目光中,将他扯上了马背。
“太冷了,貂裘分我点。”明昭低声道。
楼在野:……
望着近在咫尺的侧颜,他脑子一抽,身子微微前倾,一手圈住了明昭的腰肢,将貂裘往前拉了拉。
明昭眼皮微跳。
这狗东西是不是忘了,他里面没穿衣服!
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明昭决定秋后算账,现在先把那边豺狼应付过去,她抬眸看着帐内的阿穆尔。
“北冥的狼王弩,果真名不虚传。”
“那是自然。”
灯火通明的大帐里,阿穆尔一手把玩着精巧的弩,一手在异域贵妇的娇躯上揉捏,姿态狂放散漫。
“摄政王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两杯。我北冥的烈酒、好肉、美人,必不会让摄政王败兴而归。”
“北冥的酒肉的确上佳。”明昭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等本王踏破王庭,自会与东陵将士痛饮。”
狂妄!
阿穆尔冷笑一声。
“摄政王的狂妄,真是令百闻不如一见。”
“彼此彼此。”
明昭无缝衔接。
阿穆尔:……
他脸色一冷,“摄政王如此口无遮拦,故意激怒我,就不怕被我北冥的狼王弩,将你射成筛子?”
周遭的北冥士兵,举着狼王弩围成一圈,只待阿穆尔一声令下,他们就会360°无死角地射向明昭。
明昭眉梢微挑。
“阁下不妨出来看看,你北冥的粮草库。”
阿穆尔脸色微变。
楼在野看向不远处,夜色里突然涌出无数星火,他不禁侧目,看向自始至终都淡定如斯的明昭。
恍惚间,从他身上看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算算时间,黑火药应该已经埋好了。若本王今日死在这,若本王今日再被尔等伤一根汗毛——”
明昭微微一笑,白惨惨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一瞬间,她像极了阎王殿中勾魂索命的无常。
“这里,将化作废墟。”
像是要印证她的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炸响,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众人脸上的惊恐与畏惧。
阿穆尔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