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呜咽着穿过庭院光秃秃的枝桠。
沈听晚蜷在冰冷的雪地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胸口的玉坠沉寂下去，只剩下冰冷的触感和一片惊涛骇浪后的死寂。澹台烬那只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前世今生的所有认知。
他感知到了天劫的气息……这意味着什么？
澹台烬“滚去柴房。”
冰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澹台烬收回了手，宽大的袍袖垂下，遮住了所有细微的颤动。他的目光从沈听晚身上掠过，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扫过路边的尘埃，随即漠然地投向庭院深处。
澹台烬“没有孤的传唤，不得踏出一步。”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带着一种重新筑起的、更加森寒的壁垒。
两个穿着褐色短褂、面无表情的粗壮仆妇如同幽灵般从廊柱的阴影里闪出。她们粗粝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抓住沈听晚几乎冻僵的手臂，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破麻袋，将她从冰冷的石阶上粗暴地扯了起来。膝盖和手肘重重磕在坚硬的石头上，带来一阵钻心的钝痛，她却连闷哼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被半拖半拽着，踉跄地穿过曲折的回廊。廊外风雪呼啸，廊内却弥漫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陈旧木料和压抑熏香的死寂。沿途遇到的零星几个仆役，无一例外地垂下眼睑，脚步匆匆，如同躲避瘟疫般远离这小小的队伍，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柴房位于整个景王宫最偏僻的西北角。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和干草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沈听晚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凌乱的柴薪，只在角落里勉强清出一片空地，铺着薄薄一层潮湿发黑的稻草。屋顶破了几处，冷风卷着雪沫毫无阻碍地灌入。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一只硕大的老鼠“吱溜”一声从稻草堆里窜出，消失在柴垛深处。
仆妇们像丢垃圾一样将她掼在那堆散发着腐味的稻草上，反手锁上了沉重的木门。门外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如同宣告她彻底坠入深渊的丧钟。
“咳咳……嗬……”
沈听晚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剧烈地痉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深处被暴力扼伤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撞击着胸腔里翻腾的血腥气。冰冷的空气贪婪地掠夺着她身上最后一点可怜的体温。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折磨下摇摇欲坠。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用这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昏过去。绝对不能。
她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摸索向自己的胸口。隔着粗糙肮脏的麻布衣衫，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个坚硬、冰冷的小小凸起——那枚跟随她跨越生死、此刻却沉寂得如同普通顽石的玉坠碎片。
她的手指冰凉，几乎失去知觉，只能凭借模糊的触感去描摹它那残破的棱角。
沈听晚“好歹不是天牢。”
为什么？澹台烬……他怎么可能感知到天劫的气息？那独属于九天之上、毁灭万物的法则之力？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他只是一个弑兄上位的普通帝王，一个凡人！一个连体内灵力波动都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凡人！
除非……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黑暗深渊中骤然亮起的一点幽绿磷火，猛地攫住了沈听晚混乱的神智。
除非……他并非凡人？或者，他身上也潜藏着某种与天道、与毁灭法则相关的……秘密？那丝被玉坠引动、让他指尖颤抖的气息，难道仅仅是因为天劫的余威？还是……他本身，就对这种力量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或……渴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思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