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你给多了

宫尚角在外的生意忙完就回宫门了。

安心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人，便四处走走停停，今日帮人干些零散的活拿些钱，明日便启程往下一处。

当今天下便是如此，有钱人掌握着知识，像她这样出身的人，想学都学不到。

她自小就在街头流浪，懂事了便一直如此，拿着这些钱，或者帮人做些简单的粗活儿，好的武功换不来。

但她于武道上天赋并不差，只是学不着别人束之高阁的内功心法，只能四处闯荡观摩，东拼西凑，倒也练出一身好身手。

再次见到宫尚角，已经是深秋快入冬的事儿了。

宫尚角出行时遭遇了无锋的埋伏，她抄了近道，绕到宫尚角前方。

这日天黑布隆冬的，只有一弯月牙撒着微弱的光，视线不好。

她穷，买不起鲜亮的衣服，穿的一身颜色暗沉的束袖旧布衣，与黑夜极易融为一体，和刺客的打扮就只差蒙面了。

惊得宫尚角差点把她当刺客劈了。

好在安心于武道颇有天赋，没有内力，只凭着观摩与一些零碎的教授，也练就了一身好身法，才没当场去见了太奶奶。

“哎哎哎！”安心躲过一刀，呼出一口气，“别砍，我！安心！刚才在西城瞧见你和无锋的人交手，我绕路过来的。”

宫尚角一顿，收刀，长眉于夜色中微蹙：“什么乱子你也敢凑上来？”

安心担心他不好意思拖累人：“我挟恩图报啊，角公子，我帮你，你教我武功呗。”

她过来前就看见了，除了追捕他的人，城门出口也有人蹲守，他一人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要脱身可不容易。

宫尚角何其聪明的人，自然能猜出几分她的心思，但也未直接戳破，叫她白费心思：“我们宫门家学如何能外传？”

安心张嘴就胡说八道：“哎我明白了，爹！”

宫尚角：“？”

不是，这姑娘怎么就是这么个性子，什么情况还有心情跟他胡说八道？谁能这么厚脸皮张嘴就是爹的？

他就算是十四岁便成亲，也生不出个这么大的闺女吧？

不过想到她能缠他那么久求拜师，他又觉得不奇怪了。

就在这时，远处已经有无锋的刺客排查过来了：“去那边看看！”

宫尚角眼神一凌：“赶紧离开。”

安心一把抓起他手腕，猛地嗅见一股血腥气：“跟我走这边，这淮南城人称安州水乡，阡陌交通，水渠暗流很多，你身上有伤吗？还是刺客的血？”

一边走，她一边低声说话。

宫尚角：“你想走水路？”

安心嗯了一声，夜里视野差，能游水自然最好：“但如果你有伤我们还是走陆上安全，不然沾了水容易恶化，先不提伤身的事，他们既然动手了定然有所准备，咱们哪怕躲过去了，买药也会被蹲守的。”

宫尚角还真有伤，而且不是轻伤。

好在这种城镇巷子多路多，只要熟悉路，反而能把外地人兜迷路。

宫尚角身上有伤，又一身血腥气，走上人多的大路容易引起围观，做不到大隐隐于市，反而会被发现。

安心就带着他挑着小道走。

宫尚角倒是生了几分疑：“我记得半年前我们见面还是在兖州。”

她也是大江南北地跑，不应该如此了解每一个城镇吧？

安心一边带他钻小道，一边语气轻快地和他聊天：“我记事起就在街头流浪，当你闯过大江南北，哪怕没有人教你，也该有经验了，世事难料，只能多加防范，第一时间去了解能够逃生的路径，是为自己留生路，所以到每一个地方，我都会先收集信息。”

“我虽非什么绝世之姿，但尚算得上有一副不错的皮相，十来岁的时候，就曾被人骗进花楼里，好在那时年纪小，也没叫我去接客，在后院里教我弹琴跳舞，我便装乖一边打探，然后悄悄跑出来了。”

两人疾步穿梭在暗巷里躲避追杀，她还有心情开完玩笑又同他讲故事，听得宫尚角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又有些想要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那自然并非什么好故事，可她说出来就好似什么过去的趣事，在与他分享，轻快的，一点不会因过往困顿而神伤。

他侧目过去，可夜里太黑，只依稀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莫名的，在这一刻看不见那双湛湛清泉般的眼眸，让他有些遗憾。

她哪怕是这时候，也应该依旧是满目明媚的吧？

安心带着他跑到了一处小码头，看守船只的小老头已经在一旁的棚子里睡着了，她在边上留下些换船的银钱，就解了一艘小渔船，抄着船桨挥手招呼他上来。

她压着嗓音：“别愣着，上来。”

却见宫尚角把地上的银钱收回来，留下一块没有宫门标记的玉珏，也是考虑着免得给船家惹来杀身之祸，这才上来。

安心瞥了一眼：“你给多了。”

宫尚角也低声回：“我身上只有这些。”

安心：“我不是给了吗？”

宫尚角：“我倒还不至于两袖清风到要让你给钱。”

且不说教养之下，他做不出叫女子破费的事儿，也不提安心是在帮他。

单看着她穷得整日穿一身补丁，好好一个花季的小姑娘，连身颜色鲜亮些的漂亮衣服都穿不起，都穷得和刺客成一个色系了，他都做不出让她给钱的事。

“这有什么好抢的？反正都是人情，你还在乎多一个船钱？”

安心不懂他的想法，无语地转头，便拨着水浪把船划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