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继辉还没醒，何荨遥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冲向卫生间。她跪在瓷砖上干呕时，一双带着枪茧的大手稳稳拢住她散落的长发。
"第三次了。"耿继辉的声音混着电动牙刷的嗡鸣，递来温水和毛巾的动作像递交战术装备般精准，"上次是周二凌晨四点五十。"
何荨遥用毛巾捂住脸，透过纤维缝隙看见丈夫正用军刀削生姜片。晨光给他轮廓镀上金边，迷彩背心下绷紧的肩线比去年又宽了些——自从她出现孕吐症状，这个习惯吃压缩饼干果腹的男人开始研究《孕期营养指南》。
"也有可能只是肠胃炎。"她接过姜茶，故意忽略床头柜上新出现的防滑垫和卫生间里高度刚好的扶手。
耿继辉单膝跪地给她穿拖鞋，作训裤膝盖处还沾着昨夜的泥："我调整了本周训练计划。"他指关节无意识敲击着地板，那是他计算弹道时的习惯动作，"下午三点后都能陪你去医院。"
何荨遥捏住他发红的耳垂："你当年拆哑弹也这么紧张吗？"
厨房飘来小米粥的香气时，她发现冰箱贴上多了张手绘地图——从军区医院到武警总院的三种路线方案，标注着各时段拥堵情况。旁边钉着的《呕吐物颜色鉴别表》上，耿继辉用红笔在"正常"栏画了个大大的对勾。
"我自己去。"何荨遥把孕检预约单折成豆腐块塞进证件夹，"你今天要带新兵野外生存考核。"
耿继辉正在往她保温杯里放枸杞，闻言突然立正，作训靴跟磕出清脆声响："何荨遥同志。"他喉结滚动两下，"如果是真的...我申请担任终身制后勤保障员。"
晨跑号声穿透玻璃窗，何荨遥笑着把他推向玄关，指尖在他掌心快速敲出摩尔斯电码：【爱你】。
医院走廊的塑料椅被晒得发烫。何荨遥捏着尿检杯，看阳光在液体里折射出琥珀光。两年前国际侦察兵大赛负伤时，耿继辉也是这样守在军区医院走廊——当时他肩章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却坚持要用战术背包给她当靠垫。
"何荨遥？"护士的呼唤打断回忆，"HCG数值2865，确诊早孕。"
诊室外的梧桐树沙沙响，她摸出手机拍了张检查单。发送前又删除，转而拍下窗外正在训练的新兵队伍——最前排那个挺拔的背影突然转身，朝医院方向比了个战术手势。
训练场上，耿继辉的终端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何荨遥发来的照片：一株生长在射击场围墙边的蒲公英，绒毛在风中舒展。这是他们侦察兵时期的暗号——【目标确认】。
新兵们惊讶地看着素来严厉的教官突然摘下战术手套，对着天空比划奇怪的手势。只有医护兵发现，那分明是套改编过的婴儿抱姿操演。
何荨遥回到家时，发现玄关处摆着两双并排的军靴——大号的那双鞋带系成了产科教科书上的"脐带结"。卧室里传来窸窣响动，推门看见耿继辉正用游标卡尺测量床头高度，迷彩服后背汗湿成深绿色地图。
"根据《妊娠期家居安全手册》，"他头也不回地调整着螺丝，"床铺高度应控制在45-50厘米之间。"
何荨遥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脊柱凹陷处。汗味混着枪油味涌入鼻腔，她突然想起求婚那天，这个男人也是这么浑身汗湿地冲进信息中心，当着全科室的面单膝跪地，战术匕首上挑着枚用弹壳打磨的戒指。
"医生说..."她感觉环在腰间的铁臂骤然收紧，"预产期在明年春天。"
耿继辉转身时碰倒了工具盒，钳子扳手叮当落地。他双手悬在空中，像捧着易碎的军用设备："我可以...摸一下吗？"
何荨遥抓着他手腕按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窗外传来晚点名号声，暮色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墙上，像棵突然开花的白杨树。
晚餐时，耿继辉端出盖着战术伪装布的餐盘。揭开后是摆成笑脸的南瓜粥，旁边立着用弹壳做的温度计。"180毫升，37度。"他耳尖通红，"书上说孕妇宜少食多餐。"
何荨遥舀着粥，发现勺子柄上刻着微型刻度——她丈夫把餐具改造成了计量工具。餐桌下，耿继辉的作战靴无意识轻叩地板，那是他在默背刚学的《孕期每周注意事项》。
熄灯前，何荨遥发现枕边多了本皮质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耿继辉工整的字迹：【致小狼崽的作战日志】。后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从今日起所有的训练调整、营养计划和应急预案，甚至画好了未来十八年的体能训练进度表。
"太早了。"她笑着合上本子，却被丈夫从身后环住。
耿继辉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通过骨骼传来："何荨遥，我害怕。"这个在敌人包围圈里都能谈笑风生的特种兵，此刻呼吸颤得像新兵第一次握枪，"怕你像上次那样...满身是血..."
她转身吻住他，尝到咸涩的汗与泪。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床头新装的防撞角上，折射出温柔的光晕。
深夜，何荨遥被胃酸呛醒，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厨房亮着微光，耿继辉正对照菜谱做着明早的八宝饭。
她退回黑暗里，听着陶瓷碗轻碰的声响。远处靶场传来零星枪声，而近处这个为她研磨夜宵的男人，正用拆弹般的专注力度控制着研磨器转速。
晨光再次降临，耿继辉的终端机收到新消息。何荨遥发来的B超影像上，小小的光点旁画着个持枪的小人——还有一个他们特种大队的简易队徽。下面写着一行字：【新队员入列，请耿教官指示】。
训练场上，新兵们看见教官突然对着天空敬了个标准军礼。那天所有人体能考核都拿了优秀——因为耿继辉把四百米障碍跑示范了好几遍，嘴角的笑比靶场朝阳还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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