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南接到家族电话时,正在帮裴聿清点新到的酒桶。
手机在吧台上震动第三遍,他才擦干手接起来,语气轻松:“爸,我这儿正忙……”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他笑容凝固。
他转身背对裴聿,“一定要我去?让大哥去不行吗?”
裴聿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继续低头登记酒瓶年份。
“下周三?太急了,我知道虞家重要……”陆延南声音压得很低,“行,我安排时间。”
挂掉电话后,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身,脸上重新挂起惯常的笑容:“老头子的唠叨,非让我回去开个会。”
裴聿把登记本推过去:“这批黑皮诺不错,你尝尝?”
陆延南接过酒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挺好。”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杯脚上敲了敲,“对了,下周我得出差几天。”
“去哪?”
“沣林,车队那边有点事。”陆延南摸出烟盒,想起裴聿讨厌烟味又塞回去,“可能得待一周。”
裴聿擦杯子的动作顿了顿:“你机车赛不是刚结束?”
“新项目。”陆延南拿起吧台上的机车钥匙扣把玩,“帮朋友看个场地。”
接下来几天,陆延南待在酒吧的时间明显变少。
即使来了也总在看手机,回消息时眉头微蹙,有次裴聿端汤过去,他迅速锁屏的动作快得可疑。
“业务繁忙?”裴聿状似随意地问。
陆延南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破事一堆,你说我当初要是乖乖继承家业,是不是就没这些麻烦了?”
裴聿没接话。
那晚陆延南走时忘了拿围巾,破天荒没折返来取。
周三下午,裴聿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陆氏集团与虞氏企业的合作公告。
配图是签约仪式现场,陆延南穿着正式西装站在父兄身边,旁边坐着位气质优雅的年轻女子。
图片说明写着:“陆家三公子陆延南与虞氏千金虞意共同出席签约仪式。”
裴聿关掉平板,继续擦拭酒杯。
傍晚陆延南发来消息:“沣林暴雨航班延误,估计得多待几天。”
他回复:“注意安全。”
接下来一周,陆延南的消息变得简短。
偶尔发来的照片不再是机车和赛道,而是高档餐厅的菜色或酒店窗外的城市夜景,有张照片角落不小心拍到了一只女性的手,腕上戴着限量款百达翡丽。
裴聿把照片放大看了会儿,回复:“菜不错。”
陆延南的电话在深夜响起时,裴聿正在算账,背景音里有优雅的钢琴声,陆延南的声音带着微醺:“想你了。”
裴聿笔尖在账本上顿住:“喝酒了?”
“一点。”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声,“这边事情快结束了……我可能还得去趟明港。”
“嗯。”
“你不问我去干什么?”陆延南语气有些躁。
“你的事,想说自然会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陆延南低声骂了句什么,再开口时声音发闷:“裴聿,我……”
背景里有个轻柔的女声在叫“南哥”,陆延南匆匆说了句“回头聊”就挂断电话。
裴聿看着恢复寂静的手机,继续算完最后一页账。
打烊时他发现陆延南常坐的吧台位置底下,掉了个定制打火机,刻着“LYN”字母的金属面有些磨损。
周末陆延南突然出现,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他递来个精美纸盒:“沣林酒家的点心,排了两小时队。”
裴聿打开盒子,点心已经有些变形:“放冰箱明天吃。”
“现在尝一块?”陆延南眼神带着期待。
裴聿掰了半块莲蓉酥,太甜腻的味道让他微微皱眉,陆延南自己尝了口就放下:“好像没以前好吃了。”
那晚他异常安静,不再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讲赛车的趣事,打烊时他站在门口犹豫:“我明天早班机……”
“几点的?”裴聿锁门。
“七点。”陆延南低头踢着石子,“可能得去半个月。”
裴聿把钥匙揣进兜里:“那就半个月后见。”
陆延南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发疼。
霓虹灯下他眼睛发红,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松开手:“记得给我留吧台位置。”
机车引擎声远去后,裴聿在门口站了很久。
夜风吹起一张财经报纸,上面陆延南和虞意并肩的照片格外醒目。
他弯腰捡起报纸扔进垃圾桶,转身时听见自己手机震动。屏幕亮着陆延南发来的消息:“你想让我带什么礼物?”
裴聿回复:“不用。”
他走进空荡的酒吧,黑胶唱机还放着那首《Going Home》。
唱针划过唱片纹路的声音,像某种渐行渐远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