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修斯·温特伯恩合上最后一本作业，金丝眼镜后的碧蓝眼眸习惯性地扫过空荡的教室，落在了那个新来的东方女孩身上——凉宫沙耶。她像一株被移植到陌生土壤的幼苗，纤细、沉默，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感。她转学已一周，却像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薄雾里，鲜少与同学交流，课堂上回答问题时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眼神总是匆匆掠过人群，最终落回桌面或窗外。
阿克修斯拿起他那把标志性的黑色长柄伞，步履无声地走到沙耶的课桌旁。他的影子落在她的书本上，女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住，指尖微微发白。
“凉宫同学，”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纯正的英伦腔调，刻意放得柔和，“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需要我送你一程吗？我记得你住得不远。” 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靠得太近，避免了任何可能让她感到压迫的姿态。
沙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是深深的戒备，像受惊的小鹿。她飞快地摇头，几缕黑发滑落颊边：“不…不用了，温特伯恩先生。我…我可以等雨停。” 她的声音细弱，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光是拒绝这个善意的提议就耗尽了力气。
阿克修斯没有坚持，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恐惧——那绝非仅仅是对陌生老师或异国环境的紧张。那是一种更深层的、烙印在骨髓里的警觉。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挽起校服袖子露出的纤细手腕，那里有一小片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不规则的青紫色淤痕，边缘的皮肤纹理似乎有些…异常？像是反复穿刺留下的细微印记。他的职业本能让他心头微沉。
“好吧，”他温和地笑了笑，从随身携带的皮质公文包里取出一把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钢笔——笔身是深蓝色珐琅，镶着银边，与他本人的气质十分相配。“那么，至少收下这个。奥洛斯的秋天总是多雨，心情也容易跟着潮湿。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或者只是觉得孤单，写下来会是个不错的出口。” 他没有递到她手上，而是轻轻放在她摊开的书本旁边。“文字有时比语言更安全，更能承载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沙耶的目光落在钢笔上，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她盯着那支笔，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阿克修斯注意到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左上臂，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剧痛的秘密。这个动作一闪即逝，却足以让阿克修斯心中的疑虑加深。他曾在一些特殊的医疗档案里见过类似的本能反应——那是长期处于不可预测的痛苦中，身体形成的防御姿态。
“谢谢您，温特伯恩先生。”沙耶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淹没在雨声里。她没有碰那支笔，只是飞快地将书本塞进书包，动作带着一种逃离的迫切。“我…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仓促地站起来，低着头，快步从阿克修斯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阿克修斯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融入走廊的阴影里。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敛去，碧蓝的眼眸变得深邃而凝重。他弯腰，拾起沙耶慌乱中掉落在地上的一张草稿纸。纸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些被铅笔反复涂抹、划烂的痕迹，凌乱而用力，透着一股无声的宣泄和绝望。纸的边缘，甚至被指甲抠破了几个小洞。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阿克修斯走到窗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空无一人的操场。他想起了沙耶转学档案里，父母职业栏填写的“医学研究”。顶尖的医学世家……一个如此恐惧、伤痕累累、对善意都充满戒备的女儿……
他轻轻叹了口气，温润如玉的绅士外表下，那颗属于教育者的心感到一阵钝痛。这个女孩背负的东西，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黑暗得多。那手腕上的痕迹，那抓住手臂的防卫动作，那无法言说的恐惧……都像无声的控诉，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揉皱的草稿纸抚平，夹进了自己的教案本里。然后，他拿起那把黑伞，走向门口。他决定明天要去进行一次“例行”的家访。有些阴影，需要光去照亮，即使那光可能很微弱。而凉宫沙耶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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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触感率先刺穿了混沌的意识。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坚硬、硌人的平面，带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凉宫梦子（或者说，凉宫沙耶残存的意识）猛地吸了一口气，肺叶像被砂纸摩擦般疼痛，随之而来的是全身肌肉撕裂般的痉挛。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残留的电流仿佛还在骨骼里噼啪作响，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头重重撞在同样冰冷的金属椅背上。
“嗬……” 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抽气，不知是疼痛还是那回忆带来的窒息感。口腔里有浓重的铁锈味，舌头似乎被自己咬破了。好痛……全身都在痛……像被碾碎又重组……电流……那感觉……还在骨头里……嘴里都是血……头好晕……好想吐……灯光……太刺眼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平稳、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毒蛇滑过地面，清晰地响起：
“终于醒来了。看来，你睡得不错？沙耶小姐。或者说……梦子小姐？你喜欢哪个称呼？”
他就坐在那里。
“那么，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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