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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

角徵:观前尘

宫远徵坐在徵宫的门槛上,头靠在门框上,手里抱着暖手的炉子静静看着远方的夜色。

  

  薄雾笼在山谷半空,如同峡间挽起的一带纱,冷月被掩在其后,光芒凄清地透出来,白得生寒。

  

  身后的屋子里点着灯,黄澄澄地杀了月光的清寒,宫远徵被罩在暖黄里,门槛外他被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宫尚角在屋里铺床,顺便帮宫远徵整理房间的杂物。徵宫他从前不常来,有事时他会让宫远徵直接留宿角宫。可今时不同往日,角宫宫主之位易主,宫尚角不愿在宫朗角归谷前回去,便随宫远徵住进了徵宫。

  

  只是来到徵宫后,宫尚角才发现宫远徵对衣食起居极不上心,褥子还是盛夏时换上的单薄一层,床脚堆放着暗器机弩等杂物,草药碎屑散落各处,屋梁上还错落挂着的数十只灯笼。

  

  宫远徵被宫尚角打发了出来,徵宫里平日不安排下人,宫尚角正亲自动手帮宫远徵收拾屋子。

  

  月光挣脱了几次依旧被山雾网在雾气里,山谷空寂,夜风习习,宫远徵抱着手炉倒不觉得冷。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泡了酒,有些飘飘然。

  

  宫门要变天了,连静谧之中都仿佛暗藏着风雨欲来的杀机。

  

  可屋里点着一盏灯,他求了三世的人影终于落地生了根,长出鲜活的血肉,最后因他沾染上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他很难在这样的以保持不沉醉的敏锐与警醒。

  

  宫尚角花了许久功夫收拾好了屋子,转身便来寻人,跨步出门弯腰抱住宫远徵,垂下的发丝落在他的发间,影子叠在他的影子上。

  

  “冷不冷?”宫尚角将他身上的袍子拢紧了些。

  

  “不冷。”宫远徵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远处的朦胧的雾气轻轻勾起唇角。

  

  宫尚角垂眸看着他,宫远徵被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宫尚角像只吝啬的乌鸦,精心将亮晶晶的宝石藏进自己的鸦羽。

  

  灯光被他从后挡去,宫远徵抬起头,玻璃似的眼眸漆黑得透不出一丝光亮,仿佛只要陷入就永远无法逃脱。

  

  宫尚角的目光落进那深渊之中,整个人好似都被吞噬。直到他仓皇从交缠的目光里逃脱,才瞥见下方那两片薄唇正勾着得逞的笑。

  

  于是他顺水推舟,将自己的唇贴上去,长夜里薄雾的沁凉得偿在唇间萦绕。

  

  宫远徵拽着宫尚角的衣服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宫尚角放开宫远徵的唇,一抖衣摆也在门槛处坐下来,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夜色。

  

  “远徵。”一阵沉默过后,宫尚角轻声唤一声宫远徵的名字。适才宫紫商的话让宫尚角想起一些很久远以前的事情。

  

  “无锋假扮苍东霹雳堂潜入宫门那天……”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当年那场浩劫自徵宫先遭际,只活下宫远徵一人。宫尚角后来整理各处玉侍总结的事情经过,知晓宫远徵是在密道合上之后才迟来,却不知当初发生过什么,他又是如何逃出生天。

  

  此时旧事重提,揭开伤疤,宫尚角却有些不敢看了,只委婉问道:“你为何没能第一时间赶去?”

  

  宫远徵答得痛快,“我当时正好进山抓入药的虫子,回程时碰到了侍卫,侍卫将我送去了密道。”

  

  他的每一次重生,都没有使宫朗角因密道的再次开启而殒命,因而曾经梗在心头难解的自毁自厌也早已消解。

  

  如今宫远徵可以毫无顾忌地面对宫尚角。

  

  “说起来,那天我之所以会进山,还是因为宫紫商前一天来找过我一次,”宫远徵被勾起往事的记忆,第一次开口讲述七岁那年大雪之前的事情,“当时徵宫里就我一个闲人,她让我帮她配副治疗外伤的药。我虽给她简单调了一些,但有几味药材缺失,我怕药效不够,第二日便想去进山找了配完再给她送去。”

  

  这件陈年往事被揭开,扬起的积灰扑得宫尚角轻轻咳嗽起来,他不由深呼吸一口气,感到一阵被命运扼喉的战栗。

  

  原来冥冥之中,他与宫远徵的因缘际遇早已深深地纠缠在了一起。

  

  “怎么了哥。”宫远徵看向他,一派浑金璞玉的天真模样。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从来宫门之人皆道宫远徵性格孤僻,怪物一样没有心。可他的一颗心分明至纯至善,那么柔软。宫紫商只是随口一提找他要副药他便能郑重地记挂在心,甚至因担心药效不足而专程进山去寻找药材。

  

  宫尚角把头埋在他肩颈之间,声音闷闷的:“还好你及时赶去了密道,还好,还好。”

  

  迟来的忧惧辗转数载光阴,迟迟砸进宫尚角的心窝里,差点将他砸得喘不上气来。

  

  “要是她没有让你去配那幅药,或许你能更早地逃进密道里。”宫尚角无端生出些许怨怼,不知是对宫紫商还是对自己。

  

  “这事不怪她,”宫远徵歪着头想了想,又道,“要是她没有向我讨药,那我第二天就不会进山,说不定我在徵宫之中就被无锋杀死了。”

  

  当宫远徵说到杀这个字时,他感到宫尚角抱着他的手陡然一紧,接着便微微颤抖起来。

  

  宫尚角怕他死。

  

  宫远徵从未见过宫尚角害怕过任何东西,但此刻他却因早已发生的事情而恐惧不已。

  

  “哥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半晌宫尚角止了颤抖,才缓缓道:“那日是我受罚,宫紫商向你讨的那幅药是为了给我。”

  

  惊惧之外,痛悔与庆幸正狠狠鞭笞宫尚角的心。他痛悔自己年少时恃才傲物,面对无锋时太过刚愎自用,痛悔只顾宫门使命未曾关怀过族中的亲人。可他又庆幸,庆幸无情命运也曾降下过一丝垂怜。

  

  “原来是这样。”闻言宫远徵忽然彻悟地笑起来,漫天星河仿佛都倒映在他眼里。

  

  他转过头,目光深深地望着宫尚角:“真好,哥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月光终于穿透山间的沉沉大雾,相依偎的两个人影被那朦胧的月色勾勒。

  

  百里之外,月亮依旧被乌云遮盖。没有了月光的照拂,夜黑得浓稠。宫朗角处理完手上的事务,正赶在折返宫门的路上。

  

  入夜前下了小雨,路上湿滑,稍显泥泞。马蹄在昏黑无光的小路上行走艰难,深一脚浅一脚,打滑了好几次。

  

  宫朗角无奈,只得下马牵着马慢慢走。他原本是可以在驿站歇一晚明早再启程的,但宫门来信说宫尚角回去了,所以他想早日赶回去见对方。

  

  当初在宫尚角离开宫门之前,他们兄弟二人生了龃龉。随后宫尚角带着宫远徵离开了宫门,一走便是小半年光景。

  

  一开始宫朗角心里是有怨气的,但宫尚角不在宫门的这段时间里,角宫的职责都落在了他一人头上。

  

  然而一宫之主的位置并不好坐,背后的责任与付出无法估量,沉沉的压力担在肩头,不容有半分差错。宫朗角在亲自处理这些事务时总会想起宫尚角对他的教诲,久而久之便逐渐理解了宫尚角。

  

  这一次再见面时,他一定要对哥哥说一声对不起。要告诉宫尚角,是自己误解了他。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打斗声,黑暗之中看不清有几方势力。原本宫朗角打算避让,然而就在他准备绕路离开时,却忽然认出缠斗中的一人,正是无锋刺客。

  

  于是宫朗角立刻抽刀上前加入了这场厮杀。

  

  加入战局之后宫朗角才发现,和无锋一行人对打的只有一人。那人身形有些单薄,以一敌多已是强弩之末。

  

  宫朗角的加入令局势陡然反转,对方数十名无锋刺客方才还占尽优势,如今却处处被压制,明显落了下风。

  

  刺客们见到半路杀出一位武功高强之人,也不恋战,甩出袖中药粉后便急着要撤离。

  

  “不可放他们离开!”

  

  却听那位以一单挑无锋数十名刺客的人发出一声怒吼,宫朗角听出声音的主人是名女子。

  

  那人没有片刻迟疑,立刻拔腿去追溃逃的无锋刺客。

  

  宫朗角也紧随其后。斩除无锋本就是角宫的分内之职,宫朗角没有片刻犹豫。

  

  他刀法凌厉,而那些无锋大概皆不过是魑阶。所以落在最后的两个刺客,被他手起刀落利索地抹了脖子。

  

  有了宫朗角的助力,刺客们之间难以相互配合形成攻势。而那名女子绝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只见她拦下四方欲逃的刺客,用裹挟着内力的长剑猛力一刺,瞬间便把人捅了个对穿。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十几名无锋皆被斩杀殆尽。

  

  宫朗角抖了抖刀,血混着淅沥的雨水顺着刀身流下来,滴落进土地里。

  

  月光不明,刀刃的寒光也不显凌厉。

  

  女子掏出一块绢布擦去剑上的血,利落地收剑入鞘。随后她站直身子,冲宫朗角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

  

  行礼是为表达感谢,然而除此之外她却一句话都没说。

  

  宫朗角认真了一眼对面的人,那人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比自己还略小些。他简单回了一礼,随后站直身子扫视了周围一圈。

  

  四下静悄悄的,夜风习习,夜雨潇潇,除了他和对面的人之外,只剩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无锋尸体。

  

  此战虽是归家途中横生的一点小枝节,但歼灭无锋的胜利让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一丝宽慰。

  

  宫朗角爽快地笑起来:“这一战杀得可真痛快。”

  

  “你是什么人?”对方终于开口,戒备地看着他。

  

  “无锋的仇人。”

  

  不知为何,宫朗角感觉那人似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她像是认出了他似的眼睛睁大了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赶在天亮之前,必须把这些尸体全部处理干净。”

  

  她开口时只说了这句话。

  

  随后她便转身向山坡上走去,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开始挖坑。

  

  宫朗角把无锋的尸体搬来,两人合力埋了,又清理掉路上太过显眼的血迹。

  

  这位年轻的剑客不仅在方才的打斗中身手敏捷、动作干练,此时收拾起残局也驾轻就熟。从杀人灭口到掩盖行踪,全都周全且受过训练,绝非闲散的江湖人士能做到的。

  

  宫朗角好奇,故意做出随口一问的态度道:“敢问少侠师从哪个名门?身手可真好,剑法也干脆,我在江湖中很少能见到如此爽利的功夫。”

  

  “孤山派。”对方只顾将土填进坑中,没分心抬头看他一眼,只随口答道。

  

  宫朗角心中暗自吃了一惊,孤山派重立门派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竟已有了如此训练有素的门徒。

  

  “听说孤山派广纳江湖各界人士,不知拜入孤山派有何特别的要求?”

  

  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宫朗角。她盯着宫朗角看了良久,直到宫朗角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要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时,才听到她淡淡道:“不收宫门后人。”

  

  宫朗角“嘶”地吸了一口冷气,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认出我是谁了?”他尴尬道。

  

  对方摇了摇头,再次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填土。

  

  宫朗角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宫门的人?”

  

  直到他们二人将无锋尸体彻底掩埋,从山坡上走下来之后,对方才再次开口:“你的衣服和腰间配饰都有些眼熟。”

  

  宫朗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宫门裁衣的布料确实与市面上卖的那些不同,专供宫门的货源大多来自角宫管辖的商铺。于是宫朗角便接受了对方的解释。

  

  他点点头:“我叫宫朗角。”

  

  对方道:“我知道威慑江湖的‘角公子’。”

  

  宫朗角闻言笑了一声:“可别误会,我不是‘角公子’,他是我哥。”

  

  对方又不说话了。

  

  黑夜的天空中,乌云渐渐被风吹开,月光洒下来,将道路和人影都照得清楚。

  

  宫朗角斟酌再三,再次开口:“可否一问少侠的名讳?”

  

  “杜鹃,”她转过头,对上宫朗角的眼睛,“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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