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铃响时

第六章：单车铃响时

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车棚，林微蹲下身给单车打气，校服裙摆扫过地上堆积的金黄叶片。车胎渐渐鼓起来的间隙，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金属碰撞声——江逾白正把单车推进来，浅灰色卫衣的帽子歪在一边，发梢还沾着晨跑后的薄汗。

“早。”他把书包挂上车把，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林微直起身，指尖蹭到打气筒上的铁锈。江逾白递过纸巾时，她看见他手腕上多了串深灰色的手绳，绳结处坠着颗极小的银星，和她脖子上的项链是同款。

“你也戴了？”她脱口而出，脸颊立刻发烫。

江逾白低头看了看手腕，嘴角弯起个弧度：“嗯，店员说凑一对打折。”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单车篮里的牛皮纸袋上，“又去买那家的豆浆了？”

“嗯，”林微把纸袋塞进书包，“阿姨今天多给了包糖桂花。”

两人推着单车走出车棚时，上课铃突然尖锐地响起。江逾白跨上车，朝她晃了晃车铃：“上来，带你飞。”

林微犹豫了两秒，还是坐上了后座。单车猛地加速时，她下意识攥住他卫衣的后摆，指尖触到他背部紧实的线条。晨风吹散他发间的汗味，混着淡淡的皂角香，像层柔软的网裹住她。

“抓紧了！”江逾白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车铃在梧桐道上叮铃作响，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林微把脸埋在他背后，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车轮碾过落叶的沙沙声重叠在一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骑车。以前都是并排推着走，偶尔肩膀碰到一起都会红着脸移开。上周月考后，江逾白在她课桌肚里塞了包巧克力，附的便签上写着“给考砸了的小哭包补充糖分”，她才发现他早就知道她躲在楼梯间掉眼泪。

“到了。”单车在教学楼前停下时，林微的裙摆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江逾白转身帮她整理被吹乱的碎发，指尖擦过她耳廓时，她看见他手腕的银星手绳晃了晃。

“谢……谢谢。”她跳下车，书包带子差点缠住脚。

江逾白笑了，伸手帮她稳住书包：“下次再迟到，就真的要被老杨抓去办公室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耳垂上，没再说什么，推着单车走向停车区。

林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他卫衣后摆的布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午休时林微去办公室送作业，路过篮球场时，看见江逾白正在练三分球。他脱下了外套，只穿件白色T恤，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把后背的布料濡湿出一小片深色。有女生抱着水瓶在 sidelines 尖叫，他却像没听见似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篮筐，手腕扬起时，篮球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

“进了！”旁边的赵磊吹了声口哨，“逾白你今天神了！”

江逾白接过毛巾擦汗，目光却朝教学楼方向瞥了眼。当他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林微时，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林微慌忙转身，心脏跳得像要撞出胸腔。她假装整理作业，却听见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送作业？”江逾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运动后的喘息。

“嗯，”林微没回头，指尖紧紧攥着作业本，“刚……刚路过。”

“看我打球了？”他绕到她面前，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汗，“打得怎么样？”

“……还行。”林微低头盯着他沾了灰的运动鞋，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逾白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行？明明看了很久。”他的指尖带着汗水的温热，揉乱了她的马尾辫。

林微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睛里。阳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在他睫毛上跳跃，让他眼底的光显得格外明亮。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他时，他也是这样笑着，帮她捡起掉落的书。

“作业给我，”江逾白接过她手里的作业本，“我帮你送进去，你快去吃饭吧，不然食堂又没糖醋排骨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糖醋排骨？”林微愣住了。

“猜的。”江逾白晃了晃作业本，转身走进办公室，“快去吧，小馋猫。”

林微站在原地，摸着被他揉乱的头发，嘴角忍不住上扬。秋风穿过走廊，带来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也带来了少年身上清爽的汗味。

下午的美术课是户外写生。林微选了教学楼后的小花园，那里的月季开得正盛，深红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她支起画架，刚调好颜料，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画月季？”江逾白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本素描本，“这里的花快谢了。”

“嗯，”林微把画笔在水里涮了涮，“想画下来。”她偷偷看他，发现他正在画对面的银杏树，线条利落的笔触在纸上沙沙作响。

两人安静地画了会儿，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笔尖摩擦画纸的声响。林微不小心把颜料蹭到了手背上，正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江逾白已经递过来湿巾。

“小心点。”他看着她手背上的橘黄色颜料，忽然拿起自己的画笔，在她画纸边缘轻轻勾勒。

“你画什么？”林微凑过去看。

“秘密。”江逾白笑了笑，加快了笔触。夕阳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下课铃响起时，江逾白合上素描本，把画纸撕下来递给她。纸上画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蹲在月季丛前调色，旁边用很小的字写着：“秋风把她的影子吹成了银杏叶的形状。”

林微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耳朵尖又红了，正假装整理画具，不敢看她的眼睛。

“画得……真好看。”她小声说，把画纸小心地夹进速写本。

“你喜欢就好。”江逾白站起身，伸手帮她拿画架，“走吧，该回教室了。”

两人并肩走在落叶铺满的小路上，画架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林微偷偷看着身边少年的侧脸，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睫毛，看着他手腕上晃动的银星手绳，心里某个角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快到教学楼时，江逾白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给你，草莓味的。”

林微接过糖，糖纸在夕阳下泛着粉色的光。她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他递给她的那颗薄荷糖，想起咖啡馆里他给的草莓硬糖，还有此刻手里的水果糖。

“你好像……很喜欢买糖。”她忍不住说。

江逾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夕阳的光落在他嘴角，让那笑容显得格外温柔：“因为……想让你每天都甜甜的。”

风突然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乱了林微的头发。她看着江逾白泛红的耳根，看着他眼里晃动的夕阳，突然觉得鼻尖有点酸。

“江逾白，”她忽然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转过头，眼里带着疑惑。

“谢谢你……”林微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你让我的秋天，一直都是甜的。”

江逾白愣住了。他看着眼前女生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看着她脖子上轻轻晃动的银星项链，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深秋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凉意。

“傻瓜，”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你让我的秋天，有了星星和糖的味道啊。”

单车铃在不远处叮铃作响，惊起一群归巢的麻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像幅被晚风定格的画。林微攥着手里的水果糖，能感觉到糖纸下传来的温热，就像身边少年掌心的温度，和他眼里，那片只属于她的温柔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