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

第十六章：画架

A大的秋桂开得突然，林微抱着新买的油画颜料走过香樟道，鼻尖萦绕着甜腻的香气。画架上还沾着夏天画的海浪痕迹，画布角落用铅笔写着“等江逾白归来”，如今已被金黄的桂花瓣覆盖。

“林微！”江逾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着保温桶跑过来，白衬衫领口沾着实验室的试剂痕迹，“刚熬了桂花糖，尝尝？”

保温桶里的糖块嵌着完整的桂花，林微接过玻璃罐时，看见他手腕的银星手绳上系着截橙红色的线——是她织围巾时剩下的边角料。“你怎么知道我想画桂花？”

“看你速写本里全是桂花小猫，”江逾白帮她扛起画架，指尖擦过她校服袖口，“画室的窗台给你晒了桂花，记得去收。”

夕阳把画室的地板染成蜜糖色，林微支起画架时，发现画布后贴着张便签：“今天的桂花香像你第一次给我的草莓糖。”旁边放着支新的扇形笔，笔杆上刻着“L”和“J”交叠的图案。

“江逾白，”她忽然开口，“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你说外婆家的桂树比学校的还老？”

“嗯，”他正往调色盘里挤钛白颜料，闻言笑了，“今年中秋带你去看？外婆说要给你做桂花糕。”

颜料在画布上晕开金黄的光斑，林微看着他专注调色的侧脸，忽然想起高中时他在物理课上转笔的样子。那时的他像遥远的星，如今却近得能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颜料颗粒。

“你的画具比我的还全。”林微看着他从包里掏出的洗笔桶，里面甚至有她念叨了很久的进口皂。

“给画家准备的，当然要齐全。”江逾白把洗笔桶放在她手边，“上次你说画星空缺支极细的勾线笔，我托人从国外带了支。”

暮色漫进画室时，林微的画布上已落满桂花。画面中央是棵古老的桂树，树下的石桌上放着桂花糖罐，两个依偎的身影被月光拉长，而他们头顶的桂枝上，挂着串用糖纸折的星星。

“好看吗？”她问。

江逾白放下画笔，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你画的都好看。”他顿了顿，指着画中糖纸星星，“这个像你高三折的那串，挂在教室后窗的。”

林微笑了，想起高考前那段日子，她每天折颗糖纸星星，偷偷挂在江逾白的课桌旁。“是你帮我收起来的？”

“嗯，”江逾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桂花糖的甜味，“现在还在我家的书柜里，跟你的第一本速写本放在一起。”

“江逾白，”她忽然转身，看着他被暮色染柔的眉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江逾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尖：“从你把画着小猫的便签掉在我桌上那天起。”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给你看样东西。”

铁盒里躺着十二张糖纸，每张都熨烫得平平整整，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日期和事件——“2023.9.1 图书馆初见”、“2024.12.24 圣诞夜初雪”、“2025.6.8 录取通知书”……最底下是张泛黄的便签，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正抱着月亮打哈欠。

“这是……”林微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掉在我桌上的第一张便签，”江逾白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从那天起，我就把你的糖纸都攒起来了。”

林微看着铁盒里的糖纸，忽然想起高中时他总在她桌肚里塞糖，却从没说过原因。原来那些糖纸里，藏着他未说出口的心意。

“傻瓜，”她伸手抱住他，鼻尖蹭着他衬衫上的桂花香，“我也攒了你的糖纸。”

江逾白愣了一下，随即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林微，”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后你的糖纸，我来帮你攒。”

画室的灯亮起来时，林微看见画架上的桂花仿佛活了过来，金黄的花瓣在灯光下轻轻颤动。江逾白拿起画笔，在画中两人的手心处各添了颗糖——一颗是她喜欢的薄荷味，一颗是他偏爱的草莓味。

“这样就完整了。”他说。

林微看着画，又看看他，忽然笑了。“江逾白，”她说，“以后我的画架，都要你来搬。”

“好，”江逾白放下画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你的画架，你的颜料，你的糖纸，我都包了。”

夜风把桂花香送进画室，吹得画架上的画布轻轻作响。林微知道，高中时的画架已成为回忆，但属于她和江逾白的画架，才刚刚在A大的秋桂季里，展开最温柔的画卷。而未来的无数个春樱与冬雪，他们都会像此刻画中的糖纸星星一样，把日子过得又亮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