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遇带着女儿离开了上海,离开了承载着他成就与没落的地方。
他身上的钱,已经供不起杜绯羽的私人贵族幼儿园和日常私教兴趣班了。他们决定回舒城,那是杜泽遇出生的地方:万佛湖上,大别山下。他告诉杜绯羽:那是一个如诗一样的地方。天很蓝,山间草木郁郁葱葱。
她可以绿得深沉,像一位稳重的长者;也可以融合阳光,使得她变得柔和。小小的丘陵此起彼伏,记录着劳作者忙碌的身影。那里没有品种繁复的各色鲜花,偶有一两片花丛坐落于丘陵之间,如繁星洒落各处。雨后山间缭绕的烟雾,仿佛置身于仙境。
听完爸爸的叙述,小小的杜绯羽对那里充满了向往。她告诉自己玩得好的小伙伴,自己要去仙境了。小伙伴们纷纷向她投去羡慕的目光,都说她是要去做仙子吗?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杜绯羽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应该是的吧,爸爸说那里是仙境。”
在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中,杜绯羽跟着爸爸离开了。
行走在乡野山路上,杜绯羽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原来房子可以依山而建,原来竹子是一丛一丛的生长。
爸爸牵着她的手,向她一一介绍着自己的家乡:“小羽你看,这漫山遍野有着好几代人的辛勤耕耘。一排排的茶树见证了好几代人的成长。”
小小的杜绯羽疑惑的问道:“爸爸,为什么这里要种这么多的茶树呀?之前我喝过你泡的茶,一点甜味都没有,真不好喝。”
杜泽遇笑笑说:“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小孩子们是没有可乐喝的,茶叶,是自然馈赠的礼物。是大人小孩,都爱的饮料。”
杜绯羽似懂非懂的看着他,杜泽遇也没指望小孩子知道什么是情怀,什么是传统,他用最简单的话语告诉杜绯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喝茶。
“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
每一座山,
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
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
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两年的时光很快过去,又是一年采茶季,七岁的杜绯羽已经能够趁着周末,帮爸爸一起采茶了。
当七岁的杜绯羽完整的背完这首诗以后,杜泽遇笑道:“我们小羽很喜欢这首诗呀!别人家的小姑娘没事在地里哼歌,我们小羽喜欢背诗。”
杜绯羽开心的回答:“爸爸,这首诗好快乐呀,听起来就很幸福!爸爸,你说,这个诗人,他得到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生活了吗?”
这两年杜泽遇靠着卖茶叶和其他应季农副产品,拉扯着杜绯羽长大。虽然辛苦些,总归够他们父女俩生活。
身为成年人,他不会告诉女儿生活的不易,柴米油盐的艰辛;也不会告诉女儿,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在23岁时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离去。
草帽下他黢黑的脸庞上 带着对一切都充满希望的弧度,温柔的开口:“他得到了。那里很幸福。”
小绯羽绒服开心道:“爸爸,我以后也想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
小孩子纯真的笑容让杜泽遇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即使没有妈妈也没关系,作为一个父亲,他会让女儿快乐的长大。
带着一天的成果回家,不知为何,自家那小小的院落前,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车。
父女俩走近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了一位戴着墨镜,衣着华丽,面容姣好的美貌夫人。当她摘下墨镜时,父女俩认出了眼前人:那位抛夫弃女的人。
她淡漠的看向杜泽遇,冷冷开口:“聊聊。”
杜泽遇一见到她,原本欢快的神情瞬间消失。没好气道:“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说着就绕过她把女儿带进了屋子。
柳湘没有阻拦,临关门时,杜泽遇提醒了句:“农村天黑得早,太太还是早点回去吧,山路难行,夜里更不好走。”说罢,便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
转过身,却发现本该回屋的女儿正站在那里看他。
两年的时间里,杜绯羽已经确定了爸爸妈妈离婚了,而且她也确定,是妈妈不要他们了。因为爸爸妈妈每一次的争吵,其实她都知道。她也感受到,妈妈并没有真的爱过自己。
此刻,她站在爸爸面前,甜甜一笑:“爸爸,我有点饿了。”
杜泽遇愣了片刻,很快说道:“好……好,爸爸……爸爸去做饭。”
第二天一早,杜泽遇将女儿送去上学之后便去市场上卖菜。还没开始出摊,便又被人找上。
看到这个女人,杜泽遇懒得搭理,继续准备着摊位。
柳湘不在意他的态度,也不愿走近他的摊子,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怪味,难闻。
她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一脸嫌弃:“你现在就做这个?还好我及时和你离了婚,才不用沦落到这个下场。”
对于她的嘲讽,杜泽遇并不在意,早在她因为自己破产,而选择投入他人怀抱时,他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冷淡的说:“你不过你的富太太生活,来这里做什么?怎么?那位玩腻了?”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柳湘,她怒道:“他起码不会让我在这种地方讨生活!而且,也不会让小羽过这种生活。”
忙碌的动作一顿,杜泽遇警惕地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湘轻蔑勾唇:“我要带小羽走!”
杜泽遇将手上的东西重重一摔:“不可能!当初是你不要她的,现在又凭什么和我抢?”
柳湘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杜泽遇,竟然会在她面前摔东西。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
“杜泽遇,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以你现在的条件,你能给小羽什么?就你赚的那点钱,能给小雨带来好生活吗?”
杜泽遇陷入沉思,他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