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

大林只是含糊地说：“凤鸾最近心里有事，你多劝劝她，以往你俩最要好，你说她肯定听的。”

那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凤鸾闹了小脾气，或者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只要他回来，好好哄一哄，一切就会回到从前。

可直到他赶回来，从师娘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才知道，那个他护了多年、疼了多年的小姑娘，根本不是师父亲生的——当年在医院，她和另一个女孩子被抱错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得他头晕目眩。

他心疼他的小姑娘，她什么都不说，这段时间，她的世界突然崩塌后，她该有多么的无措与惶恐啊。

而这时，他这个地下见不得光的男朋友，甚至都不在她身边。

她从小在师父师娘身边长大，被所有人宠着护着，突然被告知自己不属于这里，那种茫然与不安，他连想都不敢想。

可他更害怕的是，她会因为这件事，推开所有人，包括他。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想护一辈子的凤鸾”，更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重新找回来。

见到她以后他发现事更大了，她是凤鸾又不是凤鸾了。

她应该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回来的凤鸾。

他不知道在她的记忆里他做了什么，不过应该是很不好很不好的事吧，不然她也不会对他这么排斥。

这一刻，他对另一个自己厌恶极了。

你怎么舍得？

舍得伤害从小就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姑娘？

雨越下越大，把整个巷子都笼罩在白茫茫的水雾里。

陶阳走到河边的石桥上，扶着冰凉的石栏杆往下看，浑浊的河水裹挟着落叶往前流，像要把所有的回忆都带走。

他想起夏天的时候，他们会在这座桥上喂鱼，凤鸾把面包屑撒进水里，看着小鱼游过来，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说“阿陶哥哥，你看它们多开心”。

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凤鸾”的名字，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却始终按不下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她再像以前那样，笑着喊他“阿陶哥哥”，才能让她再把信任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雨还在下，夜渐渐深了。

陶阳转身往回走，湿透的风衣贴在身上，重得像灌了铅。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混着雨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把她找回来。

他只知道，他不会放弃——她是他十五岁那年，情窦初开就心动的姑娘，是他想护着一辈子的人，就算雨一直下，就算前路茫茫，他也会站在雨里等，等她愿意回头，等她愿意再把手放进他掌心的那一天。

只是此刻，他站在漫天雨幕里，除了满心的酸涩和无助，什么都做不了。

那道消失在雨雾里的背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与她之间，让他看不清未来，也摸不到希望。

他攥着手里的毛巾，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暖意，却怎么也暖不了那颗冰凉的心。

他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凤鸾愿意回头的那一天，他只知道，他不会走。

他会一直在这里，等她愿意重新牵起他的手，等她愿意再对他说一句“阿陶哥哥，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