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坐下良久未语,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似的,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长安,你知道爹为什么突然对你和宁且淮的婚事松了口吗?”
我一愣,“不是因为宁且淮是赵丞相的……”
大哥笑了笑,说:“是,但也不是。”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神色,“爹是听了赵丞相的劝说。”
“为人臣子,伴君如虎,官场沉浮,福祸荣辱也不过一夕之间。你嫁给宁且淮自然也不必再忧心这些恼人之事。况且爹位高权重,在朝中难免差错,倘若家中有什么差池,爹起码也算是保全了你。”他默默叹口气,微笑着伸手替我正了正发簪。
“长安,你要体谅爹的苦心。”
我怔怔地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迎亲队伍到时,我由喜娘搀扶着去前堂拜别了父亲。爹亲自将我扶起来,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苍老的声音缓缓道:“长安,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心下微微一颤,一股酸意直冲鼻头,我强忍着揭开盖头的冲动,握紧扶在我臂弯的手带着哭腔道:“爹也要照顾好自己。”
爹撤了手,声音轻不可闻:“去吧,去吧。”
一步一步地迈出这个家,我好像才慢慢明白出阁对一个女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离开亲人,放弃家里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坐上喜轿没多久就到了,爹跟我提过,宁且淮的本宅远在扬州,多有不便,这是宁且淮今年年初才修葺的宅邸。宁且淮在京城好友甚少,所以他也只是邀请了一些挚友,人并不多。即便如此,在喜娘搀扶我下轿,将一条红绸交予我时,我的手还是紧张地微微发抖。在我明显感觉红绸的另一端也被人握住时,心不由得跳的更快。按照嬷嬷教的规矩,我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拜过天地高堂,当礼生高唱道“夫妻对拜”时,我忍不住偷偷地弯起嘴角,眼眶一阵温热。我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叫宁且淮,现在已经是我的夫君了。
拜过堂后,我被送入新房。蒙着喜帕独自一人等待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心焦,更何况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没怎么吃什么东西,也实在是有些饿了。我尴尬地琢磨着要怎么才能弄到一点儿吃的,不然等宁且淮进来肚子突然叫起来多丢脸啊。正在这时,突然传来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我赶忙正襟危坐,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道:“小姐?”
是阿笑!我一激动就要揭盖头,阿笑一把按住我的手急道:“小姐盖头可不能揭!”我连忙撤了手,一把抓住阿笑的衣袖:“阿笑!我要饿死了,你去帮我拿点吃的来好不好?”
“呸呸呸!小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阿笑急急地跺了跺脚,无奈道:“小姐如今嫁过来就跟以前在府上时不同了,时时事事还是要记着规矩要紧。”又叹口气,窸窸窣窣地拿出些东西递到我眼下,却是一包糕点,“小姐昨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奴婢猜到小姐可能饿了,就偷偷拿了些点心过来,小姐先将就着吃点吧。””
我感动的差点哭了,“阿笑你真是体贴!”说着便急不可耐地抓起点心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吐字不清地调笑她:“还说我,怎么自己拿东西偷偷溜过来的时候不说规矩呢?”阿笑气急反笑:“小姐说的是呢,那奴婢还是早点离开吧!”说着作势就要收走点心,我连忙拉住她:“诶诶好阿笑,是我的不是你别往心里去,好歹再让我吃点吧!”阿笑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姐还是快些吃吧。外面宴席正热闹着呢,小姐要等姑爷来怕是要等到傍晚呢。”
我又来了兴致,问道:“阿笑,外面人多不多?”
“虽算不得多,但宾客也不少,还是挺热闹的。”
我点点头。吃完了最后一口点心,阿笑又递来手帕,我接过来,低头看到自己的一袭嫁衣烈焰如火,轻声道:“阿笑,以后可要改口,不能再叫小姐了。”
阿笑似乎抿唇一笑,轻快地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