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小院里那株梧桐,金黄的阔叶在晨风中簌簌飘落,铺了满地,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姜小梧十五岁了。身量又拔高了些,青布衣裙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净挺括。她背上一个半旧的蓝布包袱,里面是芸娘连夜赶制的厚实冬衣、几块干粮,还有姜秀才手抄的一卷薄薄的书册。她站在院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养育了她十年的家。土墙斑驳,窗棂依旧糊着厚厚的草纸,灶房烟囱里冒出的青烟
芸娘眼眶通红,强忍着泪,将一个油纸包塞进小梧手里,里面是几块她珍藏了许久、用灶糖和芝麻做的甜饼子。“路上吃……省着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她粗糙的手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腕
姜秀才站在门框边,身形似乎比平日更显清瘦佝偻。他没有多话,只是将一个用旧布仔细缠裹的小包递过来,沉甸甸的。小梧打开一角,温润的青玉光泽在晨光中一闪--是那块“池”字玉佩。她愕然抬头。
“带着吧。”姜秀才的声音低沉沙哑,“它本就是你的。此去……山高水远,京城龙蛇混杂。若……若实在艰难,或可……或可凭此寻一线生机。”他顿了顿,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忧虑,“爹……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记得,临水村,永远是你的根,爹娘.……永远等着你。”
小梧的鼻子猛地一酸,滚烫的泪意汹涌而上。她紧紧攥住那包着玉佩的布包,感受着玉石的微凉和父亲掌心的余温,重重地点头,喉咙哽咽着,只挤出两个字:“爹,娘……保重!”
院门外,早已聚了不少人。老里正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将一小串用红绳仔细穿好的铜钱寒给小梧:“丫头,拿着!穷家富路!给……给村里争口气!”王婶抹着眼泪,寒过来一双厚实的新布鞋:“路上磨脚,换上这个!”平日里听她讲故事的孩子,怯生生地递上几个还带着露水的野果子
人群中,曲苓 早已背好了自己的小包袱,眼睛也是红红的,却努力挺直了腰板。她娘在一旁抹泪,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你爹就在宫中有事也有个照应,你切莫鲁莽做事情,能成为女官也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娘不求你干出自己一番事业,只要健康安稳就好!”曲苓不耐烦地挥挥手:“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有小梧在呢,怕什么!小梧,咱们走!”曲苓的爹在宫中任职太医,名唤曲重山
就在这时,村道那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众人望去,只见周衡大步走来。他也背着一个结实的行囊,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短打,腰间挎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肩上斜挎着一张半旧的硬弓和一壶羽箭。他比两年前更高大健壮了,眉宇间褪去了几分少年的莽撞,多了些沉毅。
他径直走到姜小梧和曲苓面前,目光扫过曲苓,最终落在小捂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