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京城。”她低声念着，将玉佩小心地贴身藏好。船舱里，芸娘塞给她的灶糖甜饼散发着温暖的香气，与老里正那串带着体温的铜钱放在一起。这是临水的根，是她出发的底气。而前方是她必须亲手去劈开的属于自己的路。

京城的繁华喧嚣，如同巨兽的咆哮，瞬间吞没了来自临水村的三个少年人。高耸的城墙仿佛接天连地，青灰色的砖石透着森严的冷意。城门洞下，车水马龙，各色人等摩肩接踵，绫罗绸缎与粗布麻衣混杂，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汗味、牲畜的膻气以及各种食物混杂的奇异味道。曲苓瞪圆了眼睛，嘴巴就没合上过，看什么都新鲜，拉着小梧的袖子叽叽喳喳。周衡则绷紧了脸，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腰间的柴刀柄上，魁梧的身躯像一堵墙，尽力隔开拥挤的人潮，护着两个姑娘。

他们在城西最简陋的“悦来”大车店住了下来。通铺房间狭窄阴暗，空气中飘散着劣质烟草和脚汗的混合气味。周衡执意睡在靠门的位置，将里面相对安全些的角落留给了小捂和曲苓。当夜，他便出去打听北边军营募兵处的具体位置。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奔波。小捂和曲苓的目标清晰:参加六尚局的宫女选拔。

选拔设在皇城西侧一个不起眼的偏门--掖庭门。门外早已排起了长龙，都是各地送来的良家子，年龄多在十三至十六岁之间。她们穿着各色布衣，脸上带着或惶恐、或期待、或麻木的神情。小梧和曲苓排在队伍中，显得格外单薄。小梧穿着芸娘缝制的青布衣裙，浆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乌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沉静的眼眸。曲苓则紧张地绞着衣角，东张西望。

初选异常严格。先有面白无须、眼神锐利的内侍监挨个审视容貌、体态、谈吐。稍有瑕疵，如脸上有痣、牙齿不齐、声音粗嘎、举止粗鄙者，立刻被刷下。曲苓险些因为紧张说话有点结巴被呵斥，幸而小梧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她才稳住。接着是验身，由年长的宫女嬷嬷进行，检查身体是否健康无残疾、无恶疾、无体味。这一关又筛掉不少人。

小梧凭借清秀端正的容貌、沉稳的举止和清晰的应答还问及籍贯、父母、是否识字等，顺利通过初选。曲苓则因为性子活泼，被嬷嬷多看了几眼，盘问了几句，最终也勉强过关，被分去做粗使杂役。

复选则是分门别类。尚宫局、尚仪局这类需要近身侍奉、掌管文书礼仪的部门，要求最高，需通晓文墨、仪态端方、心思缜密。尚服、尚食、尚寝、尚功等局，则各有侧重，或需巧手、或需厨艺、或需细心、或需力气。

小梧握往曲苓的手说:“以后的路，要靠我们自己了，千万不要害怕，我们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也不要得罪宫中那些大人物们，他们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