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劫1

昆仑虚墨渊的书房内，云雾缭绕的观世镜中，正映着青璃随陆枭漫步凡间的身影。墨渊凝视着镜中画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喉间猛地一阵腥甜，一口殷红的鲜血直直喷溅在镜面之上，染红了那方光影。

折颜在旁早已眉头紧锁，见他如此，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素手轻扬，淡金色的法力流转间，观世镜便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刺目的景象。“墨渊，你这般执念已成心魔，再放任下去，恐会动摇神格根基。” 他语气凝重，“我药庐中新炼了一炉忘情水，能断尘缘执念，你…… 要不要试试？”

墨渊缓缓抬手拭去唇角血迹，眼神却依旧执拗如铁，他轻轻摇头，声音带着血气的沙哑：“我不想，也绝不会忘了她。”

折颜追问：“若阿璃当真对旁人动了心，你待如何？”

话音未落，墨渊眼中骤然闪过一抹猩红，周身气息瞬间冷冽如冰，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喙的偏执：“那便关起来。她是我的，从来都只能是我的。”

“墨渊！” 折颜大惊失色，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体内翻涌的戾气，“你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快，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说罢，他即刻将掌心贴在墨渊后心，源源不断的温和法力如溪流般涌入，试图压制那股狂暴的魔性。

半晌后，墨渊周身的戾气渐渐平息，折颜才收回手，额间已渗出薄汗。他望着面色苍白的墨渊，终是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我始终不懂，你对阿璃的执念，为何深到这般地步？”

墨渊垂眸，唇边竟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占有：“阿璃初到昆仑虚时，还是个总爱拽着我衣袍的小不点。她是我亲手喂着仙露长大的，从软糯糯会奶声奶气喊‘师父’的女娃娃，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她说过，要永远陪着我…… 她是我的，永远都是。”

而另一边，青璃在陆枭府中已住了月余。陆枭待她极好，带她看遍京城的繁花盛景，陪她赏过护城河的月下波光。纵然她性子再迟钝，也早已察觉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情意。可神与人间隔着万载光阴，凡人的百年寿数，于神而言不过是指尖流沙，她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是夜，月色如水，青璃收拾好简单的行囊，正欲悄然离去，却见陆枭正负手立在房门外，月光洒在他肩头，映出几分落寞。

他看着她，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打算就这么不告而别吗？”

青璃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风：“陆枭，你我之间，本就没有未来。”

陆枭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滚烫而真切：“阿璃，我不信你对我半分感觉都没有。” 他眼中盛满恳切，语气带着凡人独有的孤勇，“我的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不求与你成婚，只求你能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直到我化为尘土，好不好？”

青璃望着他眼中的星光与卑微，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胀感蔓延开来。那句拒绝的话堵在喉间，终究是不忍说出口，她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昆仑虚的观世镜前，刚被折颜重新开启的镜面，正清晰地映出青璃点头的瞬间。墨渊见状，喉头猛地一甜，比先前更汹涌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洁白的衣袍上，如同一朵朵凄厉绽放的红梅。他周身的神力瞬间失控，狂暴的气流席卷了整个洞府，震得梁柱嗡嗡作响。

众弟子察觉到异动赶来时，已被那股毁灭性的气息逼得无法靠近。叠风当机立断，沉声喝道：“二师弟，速去请折颜上神！其他人随我布下封印，绝不能让师父踏出昆仑虚！”

寻常时候，他们怎是墨渊对手？好在折颜早有预料，先前便留下了一件封印神器，众弟子拼尽全力催动神器，才勉强将失控的墨渊困在洞府之中，只是每个人都已面色惨白，灵力消耗巨大。

折颜赶到时，见众弟子几乎虚脱在地，立刻挥手解了禁制。可他刚一进门，墨渊便如一道黑影般冲破洞府，周身戾气冲天。折颜深知自己一人难以抗衡，急忙传讯请来了白止帝君。两位上神合力，才堪堪将状若疯魔的墨渊制住。

折颜看着双目赤红、已然失了神智的墨渊，急声对令羽道：“你速去凡间，将青璃带回来！告诉她，若她不归，墨渊便性命难保！”

令羽望着被压制在法阵中、仍在疯狂挣扎的师父，虽满心困惑，却不敢耽搁，领命后即刻化作一道流光离去。他循着昆仑虚花瓣的指引，很快便到了陆枭府邸外。

此时陆枭恰巧不在府中，青璃感应到熟悉的仙泽，心中一动，主动将令羽引至城外的僻静树林。

“你怎么来了？” 青璃见他神色匆匆，不由得蹙眉问道。

令羽神色凝重：“师叔，师父他…… 走火入魔了。折颜上神让我来请您即刻回昆仑虚，迟则恐有不测。”

青璃心头猛地一沉，她知晓折颜素来沉稳，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绝不会让令羽专程来寻。她对着京城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在树下石桌上留下一封给陆枭的信，而后便随着令羽，化作两道流光，朝着昆仑虚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