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疑明显也注意到了站在路旁的凌自醒,他让车夫停了车,等着凌自醒的下一步。
凌自醒行了一礼,露出温和的笑,说:“王爷这是要去哪啊?”
车上人闻声轻笑一声:“本王,要去竹鲜楼吃酒,怎么,你也要去?不过,凌狱丞的俸禄怕是吃不起楼里的东西吧。”
“那是,毕竟王爷可是大官儿,怎么都比我强。”凌自醒笑得春风和煦,这嘲讽的话仿佛到不了他耳朵里。
语气诚恳,听不出来有任何别的意思的话,到了萧无疑耳朵里反而变了味,他凌自醒曾经可是二品大官,这些政绩军功都是实打实的,怎么都比他要强上许多。
“别吧,狱丞大人曾经可是二品大官儿,这么奉承我,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萧无疑失笑道,凌自醒拱手道:“我哪敢啊,我这官职还要依着王爷的意思做事,不打扰王爷去吃酒了,我继续赏我的花,恭送王爷。”
萧无疑气急反笑,他都想好了之后说什么话,又将话咽回肚子,愤愤的甩下帘子。
这人嘴里的话没什么问题,只是用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口,就莫名让人火大,尤其是一些话说一半不说的人。
不过,这人真的不会被自己憋死吗?
堵萧无疑话倒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他要去竹鲜楼,但是这和竹鲜楼的地方相反,怕是不止这么简单,手中捏了朵梅花在手中把玩,他盯着梅花在他手里揉碎了,沉声道:“广游,去跟着他,看他要去做什么。”
张沉微微欠身,就隐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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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咱们去疏通官道,就大理寺这要么手无缚鸡之力要么就是老,这朝廷不是为难咱们吗?”有人愤愤的说。
“就是,咱们都是一群文弱分子,若是真去也不该咱们去。”有人附和道。
赵绰无奈叹息道:“这没办法啊,锦衣卫和御林军都在推辞,若是按人数咱们确实比他们多一点。”
众人哀嚎声过于大,吵到了凌自醒的耳朵,拿着餐盘去别处去吃,这一举动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又有人说:“咱们大理寺是不是也有曾经的京军啊?再把这些交给他们不就好了?”
赵绰当大理寺卿没什么架子,大家在食堂也就什么都敢说,凌自醒吃饭的手顿下,静等下文。
有曾经京军旧部的人不乐意了,说:“怎么?我们就不是人了?你们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一天天净整这出。”
“他妈的没本事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当时要不是有凌将军去年的大雪能清的这么快?你们这些文人书袋子一挂腰间什么都使唤着干,我呸。”又有一个人说。
又一个人说话带点口音说:“好了,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哈哈...”
曾经的几个京军也坐不住,欲要打起来,赵绰做个中间人,说:“各位都消消火,大家这次都要去,因着其他家出不起这个人,但若是咱们出了人,这次情节严重肯定会赏的。”
这话一出,众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反而没人再去推辞这件事,凌自醒坐在角落里听见赵绰所说的这段话,心里默默评价,这人的话术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凌自醒抬起头,将餐盘放到台子上,转身默默走了,刚到了狱所便看见张沉早已在此地等他了。
“公子,果然如你所说不错,他确实不是去竹鲜楼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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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客啊,王爷怎的来我督察司了?看这架势莫不是刚下了朝?”钟清瑜坐在榻上,语气轻佻,但是没去抬头看萧无疑,手里抓着黑子,看着这棋盘上的残局。
萧无疑自顾自的坐到他对面,说:“如你所说有人提了疏通官道的事,但是派给的大理寺。”
钟清瑜落子后,抬头去看他,说:“凌自醒可还在大理寺,去年疏通官道的是他,他对这苦差事可有心得,若是他这次再出名,可就要升官了,他是个只要有人给他放根绳子他都敢往上爬的人,就算没有绳子,他也自己制造绳子。”
钟清瑜话说了一半,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两口新泡的雪前龙井,继续说:“毕竟两年前他认罪了,但,认的过于快,掩盖了更多的事实。”话锋一转,又道:“他提供的证词混乱不堪,虽然每件事都能连起来,但是和大理寺查到的罪证完全不同,递给我督察司的证词更是杂乱,更像是有意打乱,再重新排序的错觉。”
停顿几秒又说:“凌自醒这个人很有计谋,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有什么城府,但是还是小心为上。” 钟清瑜接着喝他的茶,等着萧无疑思考。
这人说话看似真话,实际上嘲讽意味十足,按钟清瑜所说他所认识的凌自醒来看,这人就是个笑面狐狸,在他面前装纯。
“你和他接触过?”萧无疑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钟清瑜先是一愣,之后说:“你不知道他出名原因吗?他曾经被称为‘仙姿玉质’,说出来的话被评价为咳珠唾玉,君子六艺他可皆为上等。”
是吗?和他认识的凌自醒可完全不一样,凌自醒一开口就犹如魅鬼勾人夺魄,特意露出那抹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完全不像钟清瑜所说的君子模样。
“哦,我倒是没想到,凌自醒也有被称为‘君子’的时候啊。”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手上的杯子在他手里转了个圈。
钟清瑜虽然不懂他和凌自醒有什么梁子,但最后在萧无疑走的时候还是还是说了句让他提防凌自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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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沉说完自己查出来的东西,说:“就这些,他们在谈论公子。”
凌自醒听见‘仙姿玉质’忍不住想起事情一切的起点,他当年,还是当今帝师元浦林的关门弟子的时候。
这件事只有他和元浦林知道这件事。
“玄瑾,古言‘玉不磨,不成器’,你资质卓越,若是有人肯好好抛光引玉,你今后定然是栋梁之才,不如跟我好好学,以后也好在这朝廷有立足之地,如何啊?”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凌自醒应了,在这之后,他除了在国子监学习,他还跟着元浦林学习治国之道、君臣之道。
“这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如今新秀也不在少数,比我聪慧之人多了去,谈论我不如关心他们当下。”这句话里仿佛有着十足把握。
凌自醒笑道:“不急,这次啊,可轮着我下了。”
接下来,转眼到了要去东都的时候,他在黑色的袍子外,又穿上了大氅,坐在马车里,同坐的还有几个人,其中花思安和姚清风两人谈笑声吵到凌自醒的耳朵。
迫使他抬眼去看他们两个。
花思安,长得秀丽,梳着银冠,身穿着大理寺的官服,姚清风身穿青灰色大袖袍,手里拿着折扇和花思安谈笑风生,他不是大理寺的人,他是代表姚家在督察司,还有他们对面的周礼,穿着灰蓝色圆领大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云纹。
不愧是几大家的子弟,穿着上就比他要好上许多。
“姚兄说的这些好玩儿的,我可从来没见过。”花思安一脸兴奋的说,姚清风是世家子弟,是个风流的,因着姚清风长相出众,性格又温柔,许多女子为之倾倒,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姚清风收了扇子,笑道:“无妨,到时候花兄直接来我府上看这些个东西就好了,随时欢迎。”
凌自醒伸手拢了拢大氅,他坐在窗口,风吹的他有些冷,凌自醒眉眼充满柔情但也不似女子那般阴柔,从小便生的白皙,这么多年风吹日晒也没将人晒黑了去,如今养了些时日反而看着犹如凝脂一样,但看他这个人,看不出来像是个征战多年的人。
姚清风注意到了这个‘美人’挪到凌自醒身边去搭讪道:“怎么还有美人一同去干这苦差事啊?”
凌自醒也不恼,谈笑自若道:“这里哪儿有美人啊,若是真有美人为何也去干这劳苦费力又讨不得好的活儿?”
花思安小声的跟姚清风说:“这人就是那位阴晴不定的凌将军。”听到这,姚清风背后打了个冷颤,悻悻的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