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胡人服饰不似蛮人,倒是有几分中原的元素。
“大单于来中原当官儿这眼看着要开春日了,还需要大单于亲自去恭祝新一年的撒播。”其中一个戎人用戎语说着,还跟着叹气。
哦,戎人,嗯,萧无疑也是戎人哪。
坐在这个戎人对面的戎人喝了口茶也用戎语说道:“前年和去年大单于就没回来,草草结束开春日,怕是今年也是,还是趁早去请老单于罢。”
听不懂,啧,麻烦死了,早知道在关系没闹僵去请教了。
越听越生气,正准备走人,萧无疑进来了,他又坐回去,那边的戎人站起来右手握拳放到左手肩上朝他行礼,萧无疑颔首,径直走到凌自醒对面坐下。
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喝,凌自醒想说那是他喝过的,手正抬起来,又放下,不说话。
“王爷日理万机,竟得了空来茶馆?”说着从怀里拿了块帕子擦了擦杯口。
萧无疑听见他说这话愣了愣,突然笑道:“真巧。”单手撑着下巴,说:“只是我戳破了你的秘密你怕是会对我更忌惮,我改变主意了,咱们也别藏着了,开诚布公,我有意和你合作,完成你想做的。”
“条件?”
“为我的族落争取点好处。”萧无疑拿走了凌自醒手中的杯子,把玩在手里,凌自醒微微挑眉,说:“你爹娘呢?”
他还有爹娘还有大哥二姐,为什么需要他来为自己族落谋利益呢?凌自醒不懂,但看他的样子是觉得势在必得,也是,他还有凌自醒的把柄,这件事被传出去只会对凌自醒无益。
萧无疑笑了,露出小虎牙,好看极了,道:“也别和我打机锋了,直说你的条件。”
凌自醒轻轻拿走在他手上的杯子,盯着杯面,道:“我要最上面的位置,你可以?”
他只说了一个最模糊的位置,没说是哪个位置。
傍晚的光照在萧无疑的侧脸,只听他说:“行,合作愉快。”
凌自醒听他如此说,也没回他,起身拍拍官服的衣摆便出了茶馆。
刚刚那两个戎人中的一个,来到萧无疑身边,用着戎人的语言道:“大单于,草原之上需要您出面来做的还有很多,还请大单于能跟着我们回到部落。”
萧无疑敛了笑,用戎语道:“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孤暂时不回去。”
另一个戎人迟疑的问道:“那,尊敬的大单于还请我提问一个问题。”萧无疑比了个手势让他说,他行礼道:“那个汉人可是大单于在中原找的妻子?”
萧无疑刚喝了一口茶,勉强的咽了下去,忍不住的咳嗽,手握成拳掩嘴咳嗽,直接从脖颈红到了耳朵上,咳嗽平息下来又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刚刚看见那个汉人用着您曾经随身带着的帕子,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共用一个帕子。”戎人诚恳的说。
萧无疑“...”
来中原太久,他忘了,他的家乡还有这个习惯。
---
这人精明过头了,他的下三滥的小手段也用不了。
凌自醒坐在浴桶里想着,现下也只能试图去找他的破绽了。
不远处的小圆桌上整齐的放着帕子,帕子上面放着发冠,他出了浴桶擦干身体,他也觉得自己过于瘦了,迟早会被发现异样,穿上居家服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广游,查到了?”
张沉低头,说:“辜负了公子所托,马诸葛背景干净,跟主子所知道的皆是一样。”
“嗯,这就怪了,马家不是小家族...罢了不必查了,不想被查着,自然你怎么查都出不来的。”想了片刻又道:“对了,不用盯着萧无疑了。”凌自醒没有打算睁开眼睛,挥挥手示意张沉退下。
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萧无疑此人不是个随意结党的人,还是要提防,只怕他今日只是试探。
他突然听见房中有脚步声,闭上眼,摸着枕下的匕首,那人手正准备靠近凌自醒,抽出匕首在空中划出个弧度,那人后退一步。
“好凶啊,玄瑾。”萧无疑举起双手,笑道。
“...没想到王爷还有半夜进别人屋子的癖好。”凌自醒抓起屏风上的外衣披在身上。
萧无疑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给你带了点心,你睡得也忒早了,没想到你睡这么早。”
“我也没想到王爷会半夜来给我送点心,到前厅说话罢。”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种半夜进别人家是个非常冒昧的事情,幸好是凌自醒,换个人就报案了,萧无疑从小在草原也没人拘束,除了小姑娘的房屋没闯过,他兄弟们都习惯了,毕竟每次不是有求于人就是睡不着。
---
到了前厅,凌自醒熥上茶,吃着萧无疑给他的点心,凌自醒道:“明日就是初一了,朝上肯定有不少人想把我挤兑下去,若是王爷需要一个得力能干的,还是需要王爷亲自为我和他们周旋了。”
萧无疑摩挲着手上象征权力的戒指,笑道:“也成。”
凌自醒心里五味杂陈的,话说这位爷不是阴晴不定吗?怎么这么好说话?
“但是呢,玄瑾,你会付给我什么筹码呢?”萧无疑两只手搭载椅子把手两边,整个人倚在椅背,慵懒的坐着。
他笑了,笑得很媚,拿着白瓷茶杯在手中把玩,说:“王爷希望,我给你什么筹码呢?”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发散着,显得他更加魅惑。
筹码,无非是要我做什么,这反而更有利于我做事。
现下马上春耕,国仓定然是不够的,国银也不够赈济给那些耕不出粮食的州郡,那,朝廷大臣们第一个要剥削的就是那些游牧民族,用手段来拿到他们的粮食,若是猜得不错肯定也是这事了。
萧无疑站起身走进凌自醒,趁着他愣神,捏起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头,居高临下的瞧着他这张脸,慢慢靠近他的脸,突然,他挣开了萧无疑的手,扭头到一边,笑道:“原来,王爷也是个俗人哪,我当真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
“我也是个凡夫俗子啊,玄瑾。”萧无疑无奈的笑道。
他的表情露出了他看不懂的表情,也许有悲伤吧,凌自醒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既然这世间将他拉入泥潭,甚至还有人陪着,其实还不错。
凌自醒笑道:“世间待我不公,我又为何以爱待世间?王爷若是无事便回去罢,既然合作了,便要互相知根知底,不然如何能安心合作呢?”
说罢,起身出了前厅。
---
第二日早晨,他穿戴好便去签到了。
进门是一片哄吵声,凌自醒抬眼去看,又去问记簿的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记簿的人摆摆手,说:“嗨,听说啊,皇帝陛下要咱们差人去御前,仪鸾司的人多,里面世家子弟也多,这不,派谁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谁都开罪不起。”
凌自醒点点头,跨进里间,坐在角落端起茶杯喝茶,看他们吵。
“好了好了,各位都先别吵了。”周礼当中间人劝架,发觉到凌自醒进来后,看他不争也不抢只坐在角落静静喝茶。
他笑着说:“凌总旗来了,这可是个好机会,不争取吗?”
放下茶杯,笑着打趣道:“争取什么?我拖着半残之躯岂不惹了陛下不快?”
周礼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端起另一边放凉的茶,抿了一口又放下,温和的笑道:“我倒是觉得非你不可,这几日陛下突然要锦衣卫到御前,从前一直都是东西两厂的人在,也是凌总旗到了锦衣卫才轮着你们的。”
周礼看他的眼神晦暗,让人猜不透心情,只是温柔的笑。
凌自醒睨了他一眼,喝茶的手又放下,道:“周大人说的是,全看陛下的意思。”
---
刚踏出衙门,正准备往药房走,突然一匹黑马疾驰停到了凌自醒面前,抬眼看马上的人。
疲惫的道:“王爷有事?”
“往哪儿?本王载你?”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凌自醒摇摇头绕过他道:“多谢王爷,但不必了。”
“也是,你这心可比嘴硬多了,入夜了再去看你。”也没追上去,用了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凌自醒加快脚步往药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