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慢悠悠地踱到那女人面前，弯下腰，墨镜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
黑瞎子连体体温都学了个七七八八，可你，不是她。
他说着，手指看似随意地在那女人脱臼的手腕上轻轻一捏一送。
“咔”，骨头复位的声音清晰可闻。
换做常人，早已疼得冷汗直流，可地上的女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死寂地看着他们。
解雨臣没有痛觉的复制品。
解雨臣瞬间明白了什么，直指问题中心；
解雨臣谁派你来的？
女人的目光越过解雨臣，直勾勾地看着吴邪，又扫了一圈众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青瑶当然是，汪先生派我来，杀掉他最碍眼的东西。
青瑶我叫，青瑶。
女人嘴角又牵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正是吴卿那种漫不经心的浅笑。
吴邪咀嚼着这个名字，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连名字都要带一个“卿”字的谐音。
他以为他覆灭了汪家，一切就都结束了。没想到，那个疯子，竟然还给他留了这么一份“大礼”。
杀人，还要诛心。
胖子这时已经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出医药箱，嘴里骂骂咧咧地没个停；
胖子他娘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往吴山居跑！
胖子汪家那群人怎么跟蟑螂一样，灭不干净！
他手抖得厉害，棉球蘸着酒精，几次都险些戳到吴邪的伤口里去，最后还是张起灵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替吴邪清理伤口。
冰凉的酒精刺得吴邪一哆嗦，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吴邪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地上那个女人——青瑶。
这张和吴卿一模一样的脸。
不能留。
胖子天真，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胖子草草给吴邪的脖子缠上纱布，回头看着地上的青瑶，眼里全是嫌恶；
胖子直接沉西湖底喂王八？
吴邪没有回答，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那把吴卿留下的匕首，还稳稳的握在他手里。
解雨臣眉头紧锁，手里的龙纹棍攥得指节发白，他看得出，吴邪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彻底撕掉所有伪装的狠戾。
张起灵吴邪。
张起灵也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吴邪像是没听见，走到青瑶面前，蹲下身，刀尖挑起女人的下巴。
吴邪汪祁让你来的？
他轻声问着，可里面的寒意，却让一旁的黑瞎子都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
青瑶看着他，扯出一个和吴卿一模一样的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青瑶汪先生说，这份礼物，您一定会喜欢。
吴邪喜欢？
吴邪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轻勾，笑了。
那笑容看得胖子心里直发毛，他太熟悉吴邪这个样子了，这是要玩儿命的前兆。
吴邪很喜欢。
吴邪点点头，指腹从青瑶的额头一点点滑过，慢慢拉近二人的距离。
吴邪这张脸……
他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淬着最深的恨意；
吴邪你不配有。
他握着那把吴卿留下的匕首，狠狠划过青瑶的脸颊。
从左边眉骨到右边下颌，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绽开。
这张他爱了半辈子的脸，被他亲手毁了。
青瑶的身体纹丝不动，脸上甚至连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吴邪，嘴角的弧度诡异地加深了。
吴邪疼吗？
吴邪又是一刀，与前一道交错，在她脸上划出一个狰狞的伤痕。
他问的不是她，倒像是在问自己。
每划一刀，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就跟着被凌迟一次。他有多爱那张脸，此刻下手就有多狠。他不能容忍，这张承载了他所有爱恋与思念的容颜，被一个肮脏的复制品玷污。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手上、脸上，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气道；
吴邪这张脸，除了她，谁也不能有。
吴邪谁也不能。
直到那张脸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吴邪才停了手。
他站起身，匕首的尖端，一滴血珠缓缓滑落，滴进泥土里。
吴邪现在，顺眼多了。
吴邪扯出一个笑，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寒的邪气。
他用衣袖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匕首，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珍视。
仿佛擦掉的不是血，而是附着在上面的肮脏东西。
被毁了容的青瑶，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模仿来的笑容里，终于透出了一丝真正的、属于汪祁的恶意和疯狂。
青瑶汪先生说等你们找到她......
她顿了顿，似乎在刻意拉长所有人的煎熬，吐出了那句诛心之言；
青瑶他会毁掉一切。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吴卿还活着。
她果然在汪祁手里。
而找到她，似乎会触发某个更可怕的结局。
吴邪身子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被身后及时伸出手的张起灵扶住，他死死地盯着青瑶，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吴邪她在哪儿？
解雨臣汪祁在哪儿？吴卿在哪儿？
解雨臣手里的龙纹棍抵在了青瑶的喉咙上，只要再进一分，就能结果了她。
青瑶只是笑，不肯再说一个字。
吴邪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上前掐住青瑶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眼眶红得吓人；
吴邪汪祁在哪儿？她呢？她在哪儿！
青瑶的脖子被吴邪死死掐住，呼吸困难，可她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诡异的、模仿吴卿的浅笑。她像个感觉不到疼痛的木偶，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邪，欣赏他此刻的失控和痛苦。
那是一种极致的、病态的挑衅。
吴邪掐着青瑶脖子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在他眼前，可他看到的，却是汪祁那张戴着金丝眼镜、永远带着病态笑意的脸。
吴邪说！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
吴邪她在哪儿？！
青瑶被他掐得几乎窒息，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因为缺氧，那双空洞的眼珠子显得越发凸出，直勾勾地盯着吴邪，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笼子。
吴邪深吸一口气，那股子冲上头顶的怒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解雨臣和黑瞎子，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吴邪撬开她的嘴。
青瑶像一滩烂泥一样摔在地上，除了呼吸，再无半点声息，只是嘴角还挂着那抹笑。
胖子闻言一愣，连张起灵都抬眼看了过来，那双淡然的眸子里，映着吴邪此刻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侧脸。
黑瞎子和解雨臣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里，信息量大得惊人。有对吴邪此刻状态的了然，有对接下来手段的默契，更有对那个叫汪祁的疯子深入骨髓的杀意。
“撬开嘴”意味着，可以用上所有见不得光的手段，只要能问出东西，死活不论。
胖子天真，你……
胖子看着吴邪喉咙发干，想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劝什么？劝他善良？对着一个顶着他爱人脸的赝品，一个差点要了他命的人，善良个屁。
吴邪没理会胖子，也没看任何人，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那摊血肉模糊的东西，径直往躺椅那边走。
每走一步，芍药花的冷香和血的腥气就更浓一分，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像极了吴卿那个人——明艳又危险，让人上瘾，也让人心碎。
吴邪瘫坐回躺椅里，仰头看着那棵石榴树，傍晚的天空是一种压抑的灰蓝色，脖子上的伤口钻心地疼，可远不及心里被挖开的那个血窟窿。
他甚至不知道，吴卿此刻，在哪儿，忍受着怎样的折磨。
解雨臣这里不方便。
解雨臣淡淡地开口，目光扫过那满园被糟蹋的芍药；
解雨臣别脏了卿卿最爱的花。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吴邪按照吴卿的念想布置的，他不允许这种肮脏的复制品，再多玷污一分一毫。
胖子还想说什么，被黑瞎子一把拉住了。
黑瞎子冲他摇了摇头，墨镜后的眼睛看不清神色，但语气却没了半分平日的嬉笑；
黑瞎子让他自己待会儿。
黑瞎子这‘货’，我跟花儿爷带走处理。
黑瞎子一脚踩在青瑶的肩上，把她固定在地上，语气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调调；
黑瞎子吴山居风水不错，就是招的‘东西’不太干净，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德国神父驱驱邪。
解雨臣没理他的胡说八道，只是走过去，弯腰看着吴邪，声音压得低；
解雨臣吴邪，你还好吗？
吴邪眼皮都没抬，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又轻又哑；
吴邪让她开口。
解雨臣放心。
解雨臣站直了身子，眼底一片寒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滔天的怒海；
解雨臣她会说的。
黑瞎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脸上的痞笑又挂了回来，只是墨镜也挡不住那笑意底下的森然。
他像拎一只破布口袋一样，单手把地上那个把血肉模糊的青瑶从那片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芍药花田里拖了出去。
黑瞎子傻徒弟，你这脖子得赶紧处理。
黑瞎子留了疤，回头小祖宗可得心疼了。
解雨臣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言简意赅地吩咐；
解雨臣北京，老地方，准备一下。
他挂断电话，临走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吴邪。
那眼神复杂得厉害，有担忧，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共通的恨意。
胖子看着吴邪脖子上还在渗血纱布，嘴唇哆嗦了半天，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憋出一句；
胖子天真，疼不疼？
吴邪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纱布。
张起灵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从医药箱里拿出新的纱布和药，默默走到吴邪身边，半蹲下来，重新给他处理伤口。
吴邪的目光落在张起灵那双淡然的眸子里，哑着嗓子问；
吴邪小哥，你说……她现在，疼不疼？
张起灵包扎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谁都知道，吴邪问的是吴卿。
胖子也走过去，看着那道伤口，心疼得直跺脚；
胖子天真，你别愣着了！
胖子这伤口得去医院缝针，深着呢！
吴邪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看着黑瞎子把人带走，直到他们的车消失在路口，他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把属于吴卿的匕首。
他仔仔细细地将刀刃擦拭干净，收入鞘中。
张起灵会留疤。
张起灵的声音很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吴邪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吴邪留着吧。
正好，让他时时刻刻都记着，他弄丢了对他来说多重要的人。
正好，让他永远忘不了，有人敢顶着她的脸，伤他，辱她。
这笔账，得用命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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