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广场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残留的湿气映着冬日淡薄的阳光,空气里却弥漫着比雪更冷的肃杀。
早朝刚散,文武百官鱼贯而出。
人群渐稀时,两道身影于一隅悄然对峙,无形的气场让途经的官员不自觉绕行。
温鹤翔身着丞相公子规制的深紫朝服,身姿挺拔如松柏寒竹。他年方十六,面容犹带少年人的清俊,但眉宇间沉淀的冷峻与眸中深蕴的锐利,却远超其龄。
他刚刚在朝堂之上,于漕运一案中,以一番逻辑缜密的言论,引得龙颜微悦,也悄然触动了某些势力的利益。
他正欲举步下阶,一个身影不偏不倚,挡在了他的前路。
来人同样年轻,一袭暗绣天蝎纹样的玄色官袍,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
桑榆葵,新任的监察司少使,也是王朝二公主,以手段凌厉在朝中崭露头角。
她站姿极稳,那双上挑的凤眸锐利如钩,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
桑榆葵(天蝎)“温公子。”
桑榆葵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桑榆葵(天蝎)“好一番高论。漕运账目纷繁复杂,公子竟能于三日之内厘清关窍,揪出硕鼠,真是……年少有为。”
温鹤翔脚步顿住,面色平静无波,对上她的视线。他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审视,礼节周全却疏离。
温鹤翔(双鱼)“桑少使过誉。分内之事,不敢称功。”
桑榆葵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
桑榆葵(天蝎)“分内之事?公子可知,你揪出的那只‘硕鼠’,其根系盘错,牵一发而动全身。公子此举,是意在肃清积弊,还是……”
她话音微顿,目光似无意般扫过皇宫的某个方向。
桑榆葵(天蝎)“另有所图,欲搅动风云?”
这便是直白的质疑了。
温鹤翔眸光微沉。
他深知眼前这位少女绝非等闲,她的敏锐与直接超乎预料。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淡淡道。
温鹤翔(双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账目有疑,查证上报,乃臣子本分。至于其他,非鹤翔所虑。倒是桑少使。”
温鹤翔(双鱼)“似乎对‘根系’之事,尤为关切?”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警惕。
桑榆葵并未被他的反将一军激怒,反而那抹极淡的笑意深了一分,却更显冷冽。
桑榆葵(天蝎)“好一个‘臣子本分’。望温公子能始终记得此言。”
她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仅他二人可闻。
桑榆葵(天蝎)“只盼公子这柄利剑,所指之处,当真皆是国蠹民贼,而非……成了他人棋局中的刃。”
言罢,她不再看他,径直从他身侧走过,玄色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未曾回头。
温鹤翔立于原地,冬日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带不来丝毫暖意。他望着桑榆葵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深邃。
温鹤翔(双鱼)“棋局?”
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笏光滑的边缘。
这初次交锋,短促、平静,却暗潮汹涌。
军营辕门外,落日熔金,将连绵的营帐和远处苍茫的山峦都镀上了一层暖色,却驱不散此地固有的肃杀之气。
江浅嬉一身轻便的骑射装束,绯色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并未像其他女眷那般待在后方营区,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一架堆放着草料的马车上,小腿悬空晃荡着,手里拿着一张精巧的小弓,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远处箭垛的红心。
她是随父兄来边营历练的,少女的自由与奔放让她在此地如鱼得水,丝毫不觉艰苦,反觉得比在京中那些繁文缛节里快活得多。
脚步声沉稳地自身后传来,带着金属甲片轻微摩擦的声响。
江浅嬉没回头,嘴角却已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拉满的弓弦倏然一放,箭矢却并非飞向箭垛,而是刁钻地射向侧面一根挂着风灯的木杆。
“噔”的一声轻响,箭尖精准地擦过系绳,那风灯晃了几晃。
几乎同时,一道身影迅捷地侧步上前,抬手,稳稳扶住了即将坠落的灯笼。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精准。
周含解放下灯笼,转头看向马车上的少女。
周含解身着普通军校的轻甲,身姿挺拔如白杨,眉宇间带着温柔。
他看着江浅嬉,眼中带着无奈的纵容。
江浅嬉跳下马车,几步蹦到他面前,仰着脸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落日余晖。
江浅嬉(射手)“阿固!”
江浅嬉(射手)“你的身手还是这么好!”
周含解看着她明媚无忧的笑脸,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扫过她因练习弓箭而微微发红的手指,下意识地想从怀中摸什么,却又停住。
江浅嬉(射手)“今日巡防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江浅嬉跟在他身边,像只欢快的小雀,叽叽喳喳地问着。
周含解(金牛)“挺顺利的。”
周含解话点了点头,在风起时不动声色地侧身,为她挡住些风沙。
江浅嬉(射手)“阿固。”
江浅嬉忽然停下脚步,扯了扯他的甲袖,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
江浅嬉(射手)“我听说……过几日可能会有小股流寇扰边?”
周含解脚步一顿,看向她。
周含解(金牛)“谁与你说的?此事不必你忧心。”
江浅嬉(射手)“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知道!”
江浅嬉又凑近些,压低声音。
江浅嬉(射手)“你……你一定要小心。我爹说那些人凶悍得很。”
周含解看着江浅嬉眼中真切的担忧,心底某处不易察觉地软了一下。
周含解(金牛)“知道的,我会应对。”
暮色渐浓,营地点起了星星灯火。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沉重而富有力量。
江浅嬉看着他被暮色勾勒得愈发刚毅的侧脸,忽然轻声说。
江浅嬉(射手)“阿固,有时候我觉得,我真的有一些看不透你。”
她顿了顿。
江浅嬉(射手)“可是……如果真的遇到很危险的时候,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周含解转眸看她,落日最后的光线落入他深沉的眼底。
周含解(金牛)“护疆土,卫百姓,是职责所在。”
他看着她,补充了一句,像是在承诺。
周含解(金牛)“也会,无恙归来。”
江浅嬉知道这就是他所能说的最接近保证的话了。她重新笑起来,用力点头。
江浅嬉(射手)“嗯!你说过的,要带我去看戈壁滩上的星空呢!可不能食言!”
周含解看着江浅嬉的笑容,眼底深处掠过柔和。
他想,他会的。无论前方是荆棘密布还是刀山火海,他总会想办法回来,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些京中趣闻,看她没心没肺地笑。
风灯初上,岁月静好。
周含解沉默地走在江浅嬉身侧,听着她清脆的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