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蟹膏

宫中的日子仿佛一潭静水，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暗流潜生。

棠昭雪的病，时好时坏，总不见根本起色。

汤药进了无数，太医换了几轮，那咳疾与虚弱的根子，却似缠紧了的水草，越缚越深。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似有雨意。

棠昭雪恹恹地靠在窗边软榻上，望着窗外一池残荷出神。咳嗽虽暂歇，但胸口的滞闷和周身无力感，却如影随形。

棠昭雪觉得自己像一枚被抽干了水分的枯叶，脆弱得经不起一丝风浪。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温柔。

棠昭雪未回头，只轻声道。

棠昭雪（天秤）“晴初姐姐，今日不必再为我费心煎药了，喝了也是徒劳。”

来人却并非沐晴初。

慕敏悠（巨蟹）“昭雪妹妹。”

声音温软，带着江南水汽般的湿润与柔和。

棠昭雪微怔，转过头去。

只见慕敏悠端着一只白玉小盅，正站在不远处。她穿着藕荷色的宫装，身形窈窕，像一株含露的鸢尾。

棠昭雪（天秤）“敏悠姐姐？”

棠昭雪有些意外，挣扎着想坐直些。

慕敏悠与她在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虽不算熟稔，但每次见面，这位姐姐的目光总是格外温柔，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怜惜。

慕敏悠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她。

慕敏悠（巨蟹）“快别动，好生靠着。”

她将玉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自己在榻边的绣墩坐下，目光落在棠昭雪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那眼底充满了温情和善意。

慕敏悠（巨蟹）“听闻妹妹近日又欠安，我心里总记挂着。”

慕敏悠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慕敏悠（巨蟹）“太医们的方子固然是好，只是我想着，或许……或许能试试别的法子，即便无效，也只当是多喝一碗汤水，莫要嫌我唐突才好。”

慕敏悠她说着，打开那白玉盅的盖子，一股奇异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并非药草的苦涩，而是一种略带腥气却又混合了某种清甜的味道。

棠昭雪望去，只见盅内是泛着淡淡青灰色的糊状物。

棠昭雪（天秤）“这是……”

棠昭雪有些疑惑。

慕敏悠（巨蟹）“是蟹膏。”

慕敏悠柔声解释。

慕敏悠（巨蟹）“我家乡的一位老嬷嬷曾说，蟹性至寒，能解热毒，其膏润泽，或可润肺平喘。我看妹妹总是咳嗽气促，肺经想必燥热难耐。

慕敏悠（巨蟹）“便想着，或许能以此法，稍稍缓解你的不适。”

慕敏悠的话语里带着些许不确定，以及一份真挚的期盼。

棠昭雪看着那盅颜色奇特的蟹膏，又看向慕敏悠那双盛满了担忧与真诚的眸子。

她深知宫中人多避讳，肯如此费心的人不多。 此刻的慕敏悠，仿佛将她视作了需要精心呵护的家人。

棠昭雪（天秤）“有劳姐姐费心。”

棠昭雪微微一笑，尽管虚弱，却仍努力表达感激。

棠昭雪（天秤）“只是这气味……我近日胃口不佳，怕是……”

慕敏悠（巨蟹）“我知你难以下咽。”

慕敏悠（巨蟹）“我特意兑了些许枇杷蜜露进去，压一压腥气。妹妹只需试一小口，若实在不适，便不勉强，好吗？”

棠昭雪不忍拒绝这份好意，点了点头。

慕敏悠小心翼翼地用银匙舀起一点点，送到棠昭雪唇边。

那味道确实古怪，腥甜交织，滑腻异常。

棠昭雪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一股凉意顺着喉管滑下，初时并不舒适，但片刻后，那一直灼烧般的喉间，竟真的感到一丝奇异的舒缓。

慕敏悠（巨蟹）“如何？”

慕敏悠紧张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棠昭雪缓了口气，轻声道。

棠昭雪（天秤）“似乎……喉咙舒服了些。”

慕敏悠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绽开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慕敏悠（巨蟹）“那就好，那就好。不必多食，每日只这少许，或许能慢慢调理。”

她收起玉盅，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拿起一旁的绣帕，轻轻为棠昭雪拭了拭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

慕敏悠（巨蟹）“妹妹这病，根子或许不只在身，也在心。”

慕敏悠的声音愈发轻柔。

慕敏悠（巨蟹）“我见你总是眉间笼着轻愁，可是有什么心事郁结于内？”

慕敏悠（巨蟹）“若信得过我，或许可以说与我听听。闷在心里，最是伤身。”

棠昭雪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池中残荷败叶，一如她困于此地的身心。

她沉默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棠昭雪（天秤）“多谢姐姐，只是……有些事，不知从何说起。”

慕敏悠也不强求，只是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慕敏悠（巨蟹）“那便不说。我就在这里陪陪你，可好？”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

棠昭雪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份专注与温柔，让她想起早已模糊的母妃的影子。

她忽然觉得，在这冰冷彻骨的深宫里，还有另一种温暖。

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敲打在荷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殿内烛火昏黄，映照着两个相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