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大雪时候,他带他回家。
这年,时候还是大雪,他要高飞,他也没再回家。
——
*
这街道还是热闹。
“卖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新鲜的糖葫芦咯!!!”
“娘亲,糖葫芦!!!”
“囡囡,慢些。”
“娘亲!爹地!快点!!!”
“先生……买花吧……买一枝吧……”
“诶!小姐,买一枝吧……”
“……”
…………
“抓小偷!抓小偷!”
嘭!
“打死他,叫他还敢偷不偷!”
*
“愿安,勿念……愿安,勿念……”
闻莫予看了信,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京城。
本来就不爱脱离原来轨迹的,一路的问人,问“京城是在哪方?”这京城可真是“远”,他不爱乱窜,也爱迷路。
现在京城的热闹,就好比他的慌张。
“请问,皇宫是在哪里?”
“请问,皇宫是在哪里?”
这京城大,不比他山上小,他又得问人了。
“哦,在……”
“就在前面了。”
闻莫予抬头看去,果然不同,与他那破烂的小庙不同,是金碧辉煌的耀眼。
他再看去,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夜冢迟衣笑着说:“来了?”
闻莫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雪下大大了,风也呼呼地乱吹。夜冢迟衣将外袍盖在闻莫予身上,帮他理理因奔波而凌乱的发。
闻莫予听见他说:“每日在外面侯着,你总会来的。”
闻莫予来后,夜冢迟衣便不许他走了。
他每日看着的、从小使唤大的人,现在倒是来“使唤”他了
——只要夜冢迟衣一个委屈的眼神,闻莫予也只好妥协了。
闻莫予看他实在是苦,便帮他出出主意,也不知怎么的,就当上的国师。
也是不知怎么的,就染了一身的血。
战场上多是凄凉的腥味。
这样平凡的人怎样抵得过那样的“仙人”。
国人都是这样歌颂,都道他是“仙人”。但,那外面的人都道他,是个“妖人”——杀人如麻的妖人。
突兀地,再潇洒的闻莫予也茫了。
于是,在一次的棋奕中,他谈笑似的说着:“你这火坑我可不待了,我可要回去了。”
“我怕那庙里的荒草要和我抢床睡。”
“还有那山上的乡亲们,怕是要忘了,忘了就忘了,我还能现在记来着。”
“主要是我有迷路的病,怕是要忘了怎么回去,现在回去,恐怕还要花费些时日。”
“诶,你……”
夜冢迟衣紧握的棋子突然松了,笑的冷人,他说:“好,你走吧。”
闻莫予出了夜冢迟衣的殿堂,就回了自己的寝室。
服侍他的小厮问他:“国师怎么不收拾东西,不是要回去?”
闻莫予随意躺在床上,笑的轻松,好像是在胡说八道:“在等陛下的‘刽子手’。”
小厮皱了皱眉头,显然不赞同。
闻莫予又翻了个身:“小九,我救你,又不是真要你去当仆人什么的,你随意点,累了就去休息吧。”
“我自是记得国师的恩惠,才是要跟随。”时九规规矩矩行了礼。
闻莫予什么也懒得说了,好像是困着了。
时九一动不动守在身旁。
嘭!!!
“奉陛下旨意,前来关押国师大人。”
时九本想反抗什么,闻莫予抓住他的胳膊,很平静的说了一句:“真慢呀,姓颜的,要提高效率才是,不然,我早跑了。”
“姓颜的”好像是在公办公事,没有抬头看他。
这牢狱乱糟糟的,闻莫予却只觉一片轻快。
闻莫予人缘也不坏,现在却是连半个来探望的人影都没来,大概也是上面那位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牢饭是一顿一顿的来,又完好无损的端去,堆积成山,闻莫予一口也没动。
守牢的来劝他,说是陛下点名要求闻莫予今日务必吃下。
闻莫予耍性子似的,不肯去动,说是这牢里这样的不好,这饭菜犹如嚼蜡,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又要上吊自杀,嘴里还有模有样的念叨着:“活不下去了。”
这守牢的也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说闻莫予若再不吃,他的脑袋,还有他的家人是都得死了,求人的话说个不停,磕头诚恳的宛如看见了亲生父母。
嘴里也有模有样的念叨着:“求求您了,我上有老,下有老,我娘还等着我娶媳妇呢,我死不死无所谓,但我娘还什么福都没享,可不能被我害死……”
闻莫予埋头干饭,还招呼他一路。他哪敢呀,边哭边擦鼻涕眼泪,整张稚嫩脸皱巴巴的,可怜极了。摆摆手:“不不不……用了……”
“你不帮我嚼点,我嚼蜡可嚼不完。”
“不,不行!我不敢!”
“就你那点儿胆,怎么来守牢来了。”
“我,我啥也不会,只能在来这里杵着……”
“噗!哈哈!‘杵着’,真会用词,我在这牢里唤你那么久,你都不搭理我,我当真以为是个‘守规矩’的老头呢。”
“我,我不敢说话,能来这里的,都好吓人。”
“哈哈!哈!看你挺年轻,你才多大呀?”
“有,有17了……”
“叫啥名呀?”
“蓝,蓝星草。”
“还挺好听的。”
“啊,是吧!就我娘亲说,他晚上看星星的时候,恰巧又看到了地上的草,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
“哦~这样啊,那——”
闻莫予故意把声音拉的长,又牛头不对马嘴:“——那得多吃点。”
“多久没说话了,没人还好,有个人在眼前,却不和我聊聊人生,简直是抓痒得很。”
蓝星草本来还在懵逼状态,突然的投喂,吓得他挣扎不已。
“唔唔……我,我不能吃!”
然后,又是一阵哭声:
“唔唔……真好吃……呜呜……为什么你和我的饭菜不一样呀……你这个为什么有这么多肉啊!啊!呜呜!我,我吃的竟然不如牢里的人!呜呜……果,果然我才是‘囚犯’吧……呜呜!”
蓝星草一想到这几日里委屈,就哭个不行,嘴巴还固执的要嚼下去。
闻莫予撑着下巴,微微笑,道:“我不吃了。”
“啊?你不吃了?可!可是!还有这么多!还这么好吃!你!你你!”
蓝星草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得多可惜啊,多浪费啊,还不如让我……
等等!!!
然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白:“你!你……你这么多天都没吃饭……怕真是个妖怪,你,你不会真吃人吧……”
“我,我不好吃!”
闻莫予噗呲一声,又乐翻了:“吃你的饭吧,我不是妖怪,不吃人。”
*
这几天,闻莫予有了说话的人,就使劲查别人的“户口”,蓝星草老老实实全招了。
闻莫予再一睁眼,竟看到夜冢迟衣站在牢外看他。
“国师果然是位仙人,吾的样貌在一日日的变,仙人的样貌倒是与吾幼时一般。”
“丝毫未变。”
“恐怕,这几日的时间还不及您漫漫长生中的一刻吧。”
“是吾愚钝了。”
“仙人自是仙去,怎么是一介凡人留的住的呢?”
夜冢迟衣终于在无数个思绪中惊醒,相见时,心还是那样雀跃的疼。
早已倾慕已久的一个人,竟然日渐遥远的可怕。
他怎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