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第二批暖袄搬上卡车，江春月袖口还沾着棉絮，就见万局长领着个戴蓝布帽的汉子走进来，汉子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里冒着热气。“江总，这是街道食堂的老陈，听说你们天天赶工顾不上吃饭，非要来给大伙搭伙做饭！”
老陈放下桶就揭盖，香气“轰”地漫开——是萝卜炖肉，肉块炖得油亮，萝卜吸饱了汤汁。“我听万局说，你们缝的袄子往雪地里送，咱也帮不上别的，给大伙添口热的，有力气干活！”江春月正要道谢，小敏已经拉着小顾凑过来，眼睛亮闪闪的：“陈师傅，这肉闻着就香！”
老陈的萝卜炖肉刚分完，江春月嘴里还留着肉香，就见运输队的小吴顶着一头雪跑进来，怀里揣着个裹得严实的信封，冻得鼻尖通红：“江总！山坳哨所的回信！肖同志让我亲手交给你！”
江春月赶紧接过来，信封上沾着雪粒，摸上去凉丝丝的，里面却像裹着东西。她拆开一看，除了信纸，还掉出片干松的松针——针脚处缠着点军绿色的线，是他们缝的袄子上的。
信纸是肖战的字迹，比上次更工整些，字里行间都透着暖：“第二批袄子昨天到的，分给战士们时，老班长摸着领口的双层绒，说这是他守哨十年穿的最暖的袄。小顾的哥拿着袄子转了三圈，说袖口的暗扣正好挡雪，让我一定谢谢你，还说等开春换防，要带着山坳的野山桃来看大伙。”
江春月把信举给大伙看，小顾凑得最近，看见“小顾的哥”几个字，手都有点抖，眼圈瞬间红了，却攥着缝纫机踏板笑：“我就知道，我哥准能穿上！”老周拍了拍他的背，手里的裁布剪“咔嗒”一声，新的领绒裁片落下来，比之前的更宽些：“给小顾哥那套，咱再多加层绒，让他在雪地里站再久也不冷！”
正说着，门口传来轱辘声，是街道的王大娘推着小车来，车上堆着一筐筐的橘子，黄澄澄的，冒着热气。“春月啊，听说哨所来喜信了，我把家里窖的橘子都搬来了，给大伙解解渴，也沾沾喜气！”王大娘说着就往人手里塞，小敏接过一个，剥了皮递给老周媳妇：“婶子，你绣了一上午‘平安’，吃个橘子润润喉。”
车间里顿时飘起橘子的甜香，混着布料的棉絮味，暖得人心发慌。林影芝抱着新账本跑过来，笑得合不拢嘴：“江总，刚统计完，这半个月咱们一共缝了一百二十套暖袄，万局长说，邻县的工厂听说了，也想跟着咱们做，让我问问你要不要统一尺寸！”
江春月还没应声，就见肖怡战和肖安战举着个大信封冲进来，信封上贴满了小红花，是学校里的孩子们攒的。“春月姐！这是给哨所叔叔的回信！我们每人都写了一句，还有人画了你们缝袄子的样子！”
江春月接过信封，摸上去厚厚的，里面除了纸条，还有个用彩纸折的小袄，袄身上用红笔写着“平安”，针脚是孩子们用胶水粘的，歪歪扭扭的，却比绣的还让人心里热。
这时运输队的小吴又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个铁皮壶：“江总，我该走了，肖同志说，让你们别太累，山坳的雪快化了，等桃花开了，他就把哨所的春天寄给你们！”
江春月点点头，看着小吴顶着雪跑向卡车，忽然觉得手里的信纸也热了起来。她望着车间里的人——老周在裁新的领绒，小顾踩着缝纫机，针脚密得像撒了把碎星；大姐们围着绣“平安”，橘子皮堆在旁边，甜香漫了满室；王大娘正帮老陈添柴，灶上的锅里炖着新的萝卜汤。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雪的凉，却被满室的暖意挡在了外面。江春月把肖战的信和孩子们的彩纸袄放在窗台上，旁边摆着那片松针，忽然觉得，这些信、这些针脚、这些橘子香，早就顺着卡车的车轮印，往山坳哨所走了——往雪化的地方走，往桃花开的地方走，往所有等着春天的地方走，把车间里的暖，一笔一画，都写进了边防的冬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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