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银的发梢凝结成细小的露珠,林躲在树后偷看着他微微垂下的脖颈,那里有道淡青色的血管正随呼吸起伏,像叶脉般清晰又脆弱。
藤蔓编织的防护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每一根藤条都在无声诉说着山神百年未变的心跳节奏——直到此刻,某种陌生的震颤正顺着露水渗进木质纹理。
萤的指尖还粘着半片山樱花瓣,淡紫色在她指节蜷曲时碎成星芒。
银望着少女被萤火映亮的侧脸,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冬晚,林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走过结冰的溪流时,山神狩衣上的流云纹也是这样忽明忽暗地闪烁。
“那时候的雪...”银的尾音融化在夜风里。
林看见他抬起的手腕内侧有枚月牙状胎记,是当年自己输送神力时留下的印记。
此刻那抹青痕正随着主人颤抖的呼吸翕动,如同即将破茧的蝶。
“银知道吗?”萤的呆毛被夜露压得低垂,却倔强地翘起尾端。
“去年盂兰盆节,我在镇上的许愿池投了三枚铜钱。”她数着指头,每根指尖都沾着揉碎青草后的汁液。
“一枚求爷爷身体好些,一枚求和果子店能开成,剩下一枚...”少女突然噤声,耳尖染上一丝薄红。
禁地石碑突然迸发幽蓝光芒,咒文锁链如蛇群一般缠绕住林的脚踝。
银的喉结滚动着月光,声音比掠过竹帘的薄雾还要轻:“萤,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我并不是妖怪,但也已经不是人类了,虽然曾经是人类的小孩,但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丢弃在这座森林里了。”
“刚被丢掉的时候,我不停地哭着,仿佛在不停呼转着抛弃我的父母一样,一直没完没了地哭着。”
“本来在那个时候,我的生命就应该结束了,但是山神大人怜悯我,用妖术让我继续活下去,因为这样...我一直都没有死,成了幽灵一样的存在。”
银将手腕举到眼前,让最后一缕夕照穿透他半透明的肌肤,“萤,你可以忘掉我,没关系,用妖术维持的身体, 非常脆弱,一旦被真正的人类所触碰,法术就会失效。”
“然后我会消失,我就是这样飘忽不定的存在...”
萤突然伸手去够他飘动的衣摆,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蜷起指尖,“一碰就会消失,像雪一样呢。”
“我啊,冬天的时候也在想银的事,秋天也是,春天也是,银,不要忘了我哦。”
萤摊开掌心,让穿过指缝的夕照在银的衣襟投下斑驳光影,“总有一天,时间会将我们分开吧,但是,即便如此,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我们都要在一起哦。”
夜风卷起满地松针,在三人之间旋成小小的涡流。
林看见萤摇头时发间坠落的樱瓣,看见银垂落的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狩衣上的流云纹,更看见自己投在草地上的影子——本该是神明的威仪,此刻却扭曲成困兽的形状。
“萤,很晚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