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最后一缕霞光揉碎在神木枝头时，十二重朱红鸟居从地脉深处生长而出。
每道梁柱缠绕的藤蔓亮起幽蓝荧光，像是将银河揉碎了涂抹在古老木纹上。
银站在第七重鸟居的阴影里，狩衣广袖被夜风掀起浪涛般的褶皱，金铃绳结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
喉结在薄雾里轻轻滚动："要开始了。"银的声音里带着萤从未听过的颤音。
万千光蝶自地脉涌出，掠过百妖扬起的衣袖。
萤看见银的瞳孔里倒映出琉璃色光瀑。
角落处跑过来一位不知名的小妖，"林大人说巡游结束后，会在镜湖东岸等您。"
萤捧着松香花盏的手指微微发紧，浴衣领口别着的夜露花沾着银发梢的冷香。
鼓声自云端坠落，十二面神乐铃同时震响。
萤在漫天飘落的绯樱里看见那道身影踏月而来，林的白衣缀满流动星纹，额间金钿将夜色烫出涟漪，垂纱立乌帽子随步伐漾开霜色波纹。
银手中的竹筒酒突然泛起涟漪，樱花沉入琥珀色的镜面。
当林的目光扫过第七重鸟居时，他慌乱地别开脸，耳尖泛起的绯色比神乐铃的流苏更灼目。
萤突然明白，那些深夜在镜湖畔拾到的碎金铃铛，原是这个总把"山神大人"挂在嘴边的半妖，不敢宣之于口的月光。
"接下来是神明巡游！"随着管狐的尖啸，八百盏提灯同时升空。
林的星纹刺绣狩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神轿经过的路径绽开虚幻的牡丹。
"当心！"银的惊呼刺破鼓乐声。
那个眼看要撞上石灯笼的孩童被他顺势扶起。
“要小心点哦。”萤附下身，揉揉他的头。
孩童手里拿着风车，追上前方的同伴。
萤回过身，只见月光穿透银的掌心——半透明的皮肤下，青色血管正化作星屑飘散。
"银！他是人类？！"萤的尖叫被淹没在骤然爆发的神乐铃声中。
银朝着中心高台狂奔，十二重鸟居在他身后次第熄灭。
金铃绳结断裂的刹那，他看见林的白衣从云端坠落，额间金钿裂开细纹。
萤终于弄清银凝视林的眼神，是搁浅在岁月深处的潮汐，永远向着月亮涨落。
低头看着掌心未褪的凉意，发现浴衣袖中不知何时被塞进了褪色的御守，绣着歪扭的"林"字。
"你这个..."向来端方的山神声音发颤，将即将消散的银拢进怀中。
银抚上林的脸颊。
这是禁忌，是亵渎，是他几十年来在梦境中重复千遍也不敢触及的妄想。
泪水落在他掌心，烫得即将溃散的灵体都在战栗。
"林，我喜欢你。"萤火从唇齿间涌出，银感觉自己在融化成一场绿色的雨。
"比喜欢新竹更甚，比喜欢山泉更甚..."他的膝盖以下已经消失，光尘在两人之间旋成星涡。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银光从他们相触的指缝间溢出，惊醒了沉睡的千年神木。
林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三重神纹，古老的神语化作金链缠绕银的灵体。
镜湖水倒灌成茧，禁地神木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以吾百年骨血，换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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