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次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还能动的那一刻,我一度认为自己在做梦,但随后,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展现出来:刚刚起身的时候,我的身子是直接飘起来的。
我刚刚不是死了吗?
那我现在是什么东西?
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我发现一堆人在屋里进进出出,好像丝毫注意不到这边发生的事。
确定他们看不见我后,我尝试着移动,并小心翼翼地“飘”了起来,那新奇的感觉,让人有一瞬的晃神。
等接近了其中一个人,我小心地伸出了手。
下一刻,伸出的手竟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那人自如地从我身边走过,一点也没受影响。
这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纵是万般惊骇,我也不得不接受现在的情况:我死了,而且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之类的东西。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先被牛头马面带下去吃个几百杀威棒,一番恐吓之后,再去投轮回什么的。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有。
“对了,张平!”
我蓦地想起了什么,焦急地在院里寻找着张平的身影。
那伤要是治得即使,顶多以后走路瘸一点儿,但要是时间长生了疮,半条腿都要截掉。
找了一圈,也没见着那那披甲的人,这下,我是真的快急疯了,完全忘了以自己现在状态,就算找到人了也帮不上忙。
时间过得越久,我的脑子就越乱,几乎是没头苍蝇一般地到处转。
那帮狗东西之前捅了效用兵,万一臭毛病犯了没清理刀怎么办?万一......他娘的……人到底被带到哪了?!
再找不到腿就真废……
一瞬间,我的想法顿住了。
转过弯儿,张平赫然靠在拐角的墙边,仔细一看,伤口处的皮肉已经泛白,凝固的血浸透了旁边的裤子,瞧上去分外渗人。
但让我怔住的不是这些。
现在,他身上又添了一处伤口。
另一道伤和我的一样。
在……脖子上。
“轰”的一声,脑袋好像要炸开了,那一刻,我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意识。
只是那道伤口愈加刺目,强迫我保持着清醒。
我怎么又犯傻了呢?
明明知道那帮杂种向来不留把柄,为什么还蠢到还觉得他们不会对张平下手?
有些颤抖的手被伸出,我想合上他的眼睛。
靠得越近,手上的颤抖就越发厉害。
在这个距离可以看到,他的整个头颅几乎被割断,咽部的骨头也断了一半,只剩下一层皮薄薄地连着脑袋。
但是切口处一点也不平滑。
我甚至能猜出为什么。
孙均的刀快,但他的狗不是,尽管他们想下死手也一样。
如果第一刀下去的劲儿不够大,会砍到骨头,这时候人还没死,但是会被疼痛刺激得醒过来。
醒来的人一定想呼吸,但鼻子,嘴里全灌了血,黏糊糊的,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等他们注意到了,才会懊恼自己的手法不精,然后补上第二刀……
空洞的眼睛涣散着,像蒙了一层灰。
他死前的表情因痛苦显得扭曲,落在我眼里,又是一阵心悸。
我别过脸,甚至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指尖瞬间透过了眼前的人,无论怎样摸索,都只能触到一片虚无。
那双无神的眼睛仍然倔强的睁着,好像在凝视着我。
我一愣,随即,一声压抑不住的苦笑响起。
是啊,我也已经死了。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愧疚......我在想,他在走之前……会怨我吗?
应该是的。
因为我没找到他的魂儿。
他……大概跟着阴差先走了?
我不确定,但我希望是这样。
走了好,走了好啊……
他是个好娃娃,本来也不该受这么多苦。
下辈子生在一个安稳的世道,活得好一点,过点人该过的日子。
千万别再投生到相府这种装腌臜的地方了。
特别是……
别再碰上我这样的人了。
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我任由自己平躺在地上。
我死了。
“但我造下的孽呀……”
远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