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北宋的官话应该是河南话?不过为了阅读体验,还是以普通话的格式来写*^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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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因为对面的小哥等了很久了,现在看上去有点不自然。
但是......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地方话我真的不太能听懂啊!
勉强揣摩着他刚刚说的话,大概也就是感谢我阿爹之类的?
照平时,我应该露个笑,然后扯一堆谦辞,提点几句要他别忘了恩情,这事就过去了。
但可能是对于阿爹从西军那儿抢人的疑心太重了,导致我脑袋混了,张嘴就是一句:“小哥,陕西来的?之前在西军待过吗?”
但话一出口,我差点就被自己蠢笑了。
这不是废话吗?
在西军待过还用再进一趟武学?让阿爹直接提上来不就是了!
不过应该没什么,也就算个客套话,他直接答个没待过就好。
但......
事态和我预料的有点不一样。
听到这话,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垂下头,显得更加不虞。
......
我这是说错什么了?
变化不至于这么大吧?!
我已经开始发慌了,俗话说心慌则乱,下一句就显得更加不伦不类:“啊,那个......小哥挺高的哈,可惜年纪太小了,要是四十多就能直接进天武军了,那边闲,月俸也高......”
完了。
我已经要崩溃了。
王彪!你在说什么屁话呢!人家年轻长得高碍着你了?!
讽刺人家呢这是?!
果不其然,这下,对面已经抿起了唇。
好了,我还有机会解释吗?
就在我已经放弃这次糟糕的会面的时候,对方突然说起了不太流利的开封话:“王......衙内?我不太会说开封话,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多担待。”
这称呼震得我一哆嗦。
这可不兴乱叫啊!
我这辈子还能被别人叫成衙内?!(对官僚子弟的敬称 )
嘴角抽了抽,我赶紧接话:“用不着这样,我在家里排第五,叫五哥就成。”
见对方发愣,我又堆上笑,紧着补了一句:“人都是这么叫的,衙内那个称呼我听不习惯。”
要是让阿爹听着他这么叫,还不得以为我仗势欺人?
为了不被阿爹抄起棍子把腿打断,这个称谓还是留给别的官僚子弟吧。
叫张平的小哥虽然有点犹豫,但到底是应下了。
“不会说开封话?那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得明白吗?”
我满脸期待地发问。
要是听不明白就太好了!
我也用不着丢人了!
“好叫五哥知道,虽然不会说,但听是能明白的”
他一脸认真地答道。
......
高兴早了。
看来这个人我是丢定了。强忍着没哀嚎出声,我费力地想着怎样才能完成阿爹的吩咐。
在脑汁绞干之前,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以后跟着我学开封话,成吗?”
毕竟无论怎样,还是开封口音更混的开。
当然,这样也能顺利完成阿爹的吩咐了!
我对这个建议感到很满意。
没错,看来我这脑袋还是好使的。
张平似乎对我东一杆西一杆的问法十分茫然,但还是很快就答应了。
嘿,这娃娃人不错。
那乱七八糟的问话我自己听了都心烦,人家也没生气。
真好。
这次会面自此告一段落。
但有件事我忘了。
我压根没有当夫子的才能。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要硬着头皮抓个陕西同僚先练几遍。
好在张平本人识字,也是愿意学的,否则我估计会先被累死。
后来日子久了,我也意识到一件事。
其实不一定要挨个地细讲,特别是开封话这东西,听的多了,就能学个七八,但想和真正的东京人一样,那不大可能。
再后来,他的陕西口音不那么突出了,我又把要教的改做了简单的兵法。
虽然我这半吊子不敢出去误人子弟,但教这小子还是够的。
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我们二人的关系倒也确实因为这个拉近了不少。
比如,他已经习惯“五哥”这个称呼了。
瞧瞧,这不比王衙内顺口多了?
从他的话来看,他是大观一年生的,比我还要小上两岁。
我默默打量了一下他的块头,又想起了对方的身高......
算了,不能想,越想越难受。
转头,瞥见这小子皱着眉还在翻书的身影,我总算舒心离谱店铺:
“行了,别苦着个脸,容易长褶子,到时候讨不着浑家,看你往哪哭去?”
对方闻言,顿了顿,便把书抛到一边,而后无奈一笑:“遇了些难懂的地方,不自觉就成这样了。”
“行吧,书拿过来,这次你大善人五哥教你,可要好好听啊。”
“到时候,我可是要考的。”
对啊,到时候......
五哥还要考的。
我当时如何能想到,再次回忆这一切,竟是这么个滋味呢?
闭上眼,回忆骤然破碎,俨然变回了那个青砖墙的院子。
我没动,只是在原地杵着,等到系统叫第三遍的时候才听见。
脑袋还晕乎乎的,我有点分不清现在面对的是谁。
唔......他问我想起了什么?
我笑了:“一点子趣事儿。”
“你知道吗?张平那小子,脑袋好使的。那些个东西一教就会,以后肯定比我出息。”
“还有,他不笑的时候跟要打人似的,我之前都不敢惹他,生怕给人惹急眼了。”
“嘿,虽然他笑了也好不到哪去。”
“那小子可一点都没个自觉,还以为自己当时挺和蔼呢!”
“他一开始还叫我是衙内,哪有这么叫人的?”
我一口气讲了一大堆的话,也没顾系统听是没听,只在最后缓口气的时候想起来问他:
“你说,好笑不好笑?”
......
对面没有回应。
“......我问你,好笑不好笑?”
如果好笑,你为什么不笑?
半晌,刻意放缓的声音终于传来,只是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
我讨厌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尽管他一丝恶意也无。
他这样,顶个什么用呢?
“难受?我为什么难受?”
我抬起头,又是嘿嘿一笑:“我不在,那小子学得不好。”
“等我回家了,要考他策论。”
对啊,他不笑,我要笑啊。
我还得回家,还要考那小子策论呢......
“......嗯。”
良久,空中才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回应。
要是不尽心听,便要将其略过了。
我开始乘胜追击。
“你说,我能回家的,对吗?”
“......对”
“是真的?”
“嗯。”
我突然止住了话头。
扬起的嘴角被一点点压下,直到凝成一个冰冷的弧度:“我去你的。”
我想再露一个笑:“哈?连你也敢蒙老子了?”
啊,失败了,变成讽笑了。
“回家?我回哪儿啊?”
“那地儿都让金人占了!”
我他娘的哪还有家啊?
我仰着脸,继续嘿嘿地笑,这次成功了。
只是眼眶里压抑不住地泛起酸涩。
“你说,我哪还有家啊?”
“我哪还有家啊......”
没人回应。
阴影里的面容模糊得很。
看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