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是被苏晴煎蛋的焦糊味弄醒的。
她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时，正看见苏晴举着锅铲在厨房转圈，秦放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杯黑咖啡，眼底带着笑意。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两人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幅没干透的油画。
“醒啦？”苏晴回头时，鼻尖沾着点面粉，“秦放姐说要教我做提拉米苏，等下尝尝？”
桑榆笑着点头，刚走到餐桌旁，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杜先生”三个字让她愣了愣，才想起是杜承宇。
“桑小姐，早上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昨晚的伞，方便我今天去取吗？”
桑榆看了眼玄关处那把黑色长柄伞：“当然，我上午在工作室，您过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挂了电话，苏晴凑过来挤眉弄眼：“杜先生？哪个杜先生？”
“杜云海他叔叔。”桑榆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昨天是他送我回来的。”
秦放正在筛可可粉的手顿了顿：“杜承宇？”
“你认识他？”桑榆有些意外。
“见过几面。”秦放将筛好的粉推到苏晴面前，“圈内都说他是杜家的定海神针，比他那个哥哥靠谱多了。”她抬眼看向桑榆，“跟杜家人打交道，得留个心眼。”
桑榆明白她的意思。杜承宇确实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但那双眼睛里的坦荡，又不像藏着算计的样子。
***上午十点，桑榆的陶艺工作室准时开门。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在地板上画出明亮的几何图形。架子上摆着她最近烧制的作品，大多是素白的器皿，只在边缘勾着极简的线条。她刚系好围裙，就听到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杜承宇站在门口，穿着烟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低调的腕表。他手里拎着个纸袋，看到桑榆时微微颔首：“打扰了。”
“请进。”桑榆接过他递来的纸袋，里面是刚出炉的可颂，还冒着热气，“您太客气了。”
杜承宇的目光扫过工作室，落在角落那台老式拉坯机上：“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三年了。”桑榆将伞递给他，“以前在设计院上班，后来觉得还是喜欢亲手做东西。”
他走到一个未完成的陶罐前，指尖轻轻拂过陶土的纹路：“这种粗陶的颗粒感，很特别。”
桑榆有些惊讶。很少有外行能注意到这点，大多只关心器型和釉色。她刚要说话，就见杜承宇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算是赔礼。”
盒子里装着一枚银质书签，上面刻着细小的星轨图案，和他车里那本《天体演化简史》莫名契合。
“太贵重了。”桑榆想推回去，却被他按住手。
“就当是为杜云海的荒唐道歉。”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或者，算我预定一件作品的定金？”
桑榆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我给您留个联系方式，做好了通知您。”
杜承宇离开时，风铃又响了一阵。桑榆摸着书签上的纹路，忽然觉得这个早晨，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同一时间，张潇正在酒店后厨帮林溪择菜。
晨光从气窗照进来，落在林溪微卷的发梢上。她手里拿着颗青菜，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忽然抬头问：“张潇，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张潇把择好的菜放进篮子：“还没想好。或许先找份工作，离这里远点。”
“那你会做饭吗？”林溪眼睛亮晶晶的，“我租的房子有厨房，以后可以一起做啊。”
张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从小到大，母亲总教她怎么讨好别人，却没人问过她想做什么。她看着林溪认真的侧脸，忽然笑了：“好啊，不过我只会煮泡面。”
“没关系！我教你！”林溪抓起她的手就往出走，“今天中午我们吃番茄炖牛腩！”
穿过酒店大堂时，正好碰到杜云海。他眼圈发黑，显然是一夜没睡，看到张潇时眼睛都红了：“潇潇，你跟我回去，我跟我爸说清楚，我们——”
“杜先生。”张潇抽回手，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林溪下意识地往张潇身前站了站，像只护崽的小兽：“你别欺负她！”
杜云海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以为张潇离不开他，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只要他回头，她就一定在原地等着。可现在，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只有陌生。
***下午三点，杜雨薇的房间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陈默你是不是有病？！”她举着个被摔碎的手办，气得发抖，“这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版！”
陈默蹲在地上捡碎片，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点颜料：“我不是故意的……”他抬头时，左眼下方贴着块创可贴，是昨天帮杜雨薇搬箱子时撞到的，“我赔你一个行不行？”
“你怎么赔？全球就三百个！”杜雨薇把碎片往他面前一扔，“我就不该让你来我家！”
陈默的脸瞬间白了。他知道杜雨薇脾气爆，但每次吵架，她总会先服软。可这次，她转身就往门外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听见关门声，陈默才慢慢蹲下去，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放进盒子里。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布偶，是照着杜雨薇的样子做的，扎着高马尾，穿着她最喜欢的洛丽塔裙子。原本想今天给她的，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傍晚时分，桑榆正在给陶罐修坯，风铃又响了。
这次进来的是秦放，手里拎着个蛋糕盒：“苏晴说你喜欢吃黑森林。”她的目光扫过工作室，“杜承宇来过？”
“嗯，上午来取伞。”桑榆放下手里的刻刀，“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秦放将蛋糕放在桌上：“以前帮他纹过身。”她卷起袖子，小臂内侧有片极简的星图，“他说想把猎户座刻在身上，说看到星星就知道方向。”
桑榆想起那枚星轨书签，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微妙的涟漪。
“对了，”秦放像是想起什么，“苏晴今晚要回家住，她妈又催她去相亲了。”
桑榆有些担心：“她没事吧？”
“放心。”秦放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藏着温柔，“我跟她说了，晚上我去接她。”
夕阳西下时，工作室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暖色。桑榆看着架子上那个刚刻好星轨的陶罐，忽然觉得，那些看似杂乱的轨迹，或许早就注定了交汇的时刻。就像她和杜承宇，像苏晴和秦放，像张潇和林溪，甚至像杜雨薇和那个笨拙的陈默。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偶尔偏离，偶尔相遇，才构成了这复杂又奇妙的人间。
杜承宇回到公司时，助理正在整理文件。他随手翻了翻，看到桑榆工作室的资料里夹着一张照片——是她去年参加陶艺展时拍的，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穿着简单的白T恤，笑得很干净。
他拿起照片看了很久，忽然对助理说：“下周的陶艺展，帮我留两张票。”
助理愣了愣，还是恭敬地应道：“好的，杜总。”
窗外的车水马龙渐渐亮起灯火，杜承宇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想起桑榆工作室里的阳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有些轨迹，似乎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悄改变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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