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把青瓷吊坠放进丝绒盒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窗外的雨下了整夜,梧桐叶被打湿,沉甸甸地垂在枝头,像挂满了心事。杜承宇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正在核对巴黎画展的行程表,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雨声缠在一起,格外安宁。
“法国那边说,想加一场陶艺 workshops(工作坊)。”他忽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映着台灯的光,“问你有没有时间。”
桑榆正往行李箱里叠礼服,闻言笑了:“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她想起昨天苏晴抱着她哭,说“等你回来,我和秦放就去领证”,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又笑着说要把她们的合照塞进她的行李箱,“替我们去看埃菲尔铁塔”。
杜承宇放下钢笔,走过来帮她整理褶皱的裙摆:“想不想顺路去趟普罗旺斯?听说这个季节的薰衣草正盛。”
“会不会太赶?”桑榆仰头看他,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
“行程可以改。”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的感受最重要。”
雨声渐密,工作室的老座钟敲了十下。桑榆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这是林溪画展的收益,她让我转交给你。”上次林深帮张潇打官司时垫付了不少费用,林溪知道后,坚持要把画展赚的第一笔钱还给他。
杜承宇接过信封,指尖摩挲着上面幼稚的卡通图案——是林溪画的小太阳:“这丫头,倒跟你一样倔。”
***林深在律所加班到深夜,助理敲门进来,手里捧着杯热可可:“林律,张小姐刚才送来的,说您胃不好,让您趁热喝。”
杯壁上贴着张便签,是林溪的字迹:“哥,张潇说可可要加两勺糖才不苦。”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林深端起杯子,温热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小时候,妹妹也是这样,总把偷偷藏的糖塞给他,说“哥,你笑起来比皱着眉好看”。
桌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潇发来的消息:“林律师,明天的公益普法活动,林溪说想跟你一起去。”后面跟着个害羞的表情。
林深看着屏幕,指尖在输入框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个“好”。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拿起桌上的青瓷书签——是上次张潇送的,说“林溪画的叶脉,我烧的瓷”,忽然觉得,这个雨夜好像没那么冷了。
***秦放在纹身工作室给最后一个客人收尾时,苏晴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画设计稿。是给巴黎画展做的宣传插画,画里的桑榆站在龙窑前,杜承宇撑着伞站在她身边,背景是漫天飞舞的银杏叶。
“画好了吗?”秦放摘下手套,凑过去看,指尖不小心蹭到画纸,留下个淡淡的墨点。
“哎呀!”苏晴急忙用橡皮擦掉,却越擦越脏,气得鼓起腮帮子。
秦放低笑,从身后环住她:“我赔你一张。”她拿起画笔,在旁边补了只衔着信封的信鸽,“就当是我们给他们的贺礼。”
苏晴看着画里的信鸽,忽然笑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去拍婚纱照吧?我想穿你设计的婚纱。”
“好。”秦放吻了吻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洗发水的香味,“想要什么样的,我都给你做。”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雨还没停。秦放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个首饰盒:“差点忘了,这个给你。”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朵小小的雏菊,和苏晴锁骨下的纹身一模一样。
苏晴的眼泪掉在戒指上,晕开一小片水光:“笨蛋,应该我先求婚的。”
***杜雨薇在医院走廊给陈默打电话时,手机快没电了。陈默去外地参加模型大赛,临走前给她留了个充电宝,说“想我了就打电话,我随时都在”。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杜雨薇靠在墙上,看着病房里熟睡的父亲,声音有点发哑。昨天杜母来看父亲,破天荒地没提陈默的家世,只是说“等他回来,让他来家里吃顿饭”。
“后天就回。”陈默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兴奋,“我拿了金奖!组委会说要把我的模型放进博物馆展出!”
“真的?”杜雨薇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你可以!”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她的发梢。杜雨薇抹了把脸,忽然觉得,那些曾经在意的身份、地位,在“我为你骄傲”这四个字面前,好像都变得不值一提。
***桑榆被噩梦惊醒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梦里的杜云海浑身是伤地跪在她面前,说“是你害了我”,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针。
身边的杜承宇被她的动静吵醒,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又做噩梦了?”
“嗯。”桑榆埋在他颈窝,闻着熟悉的雪松味,心跳渐渐平稳,“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不是。”杜承宇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猫,“你只是选择了不被伤害。”他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杜云海在狱里还不安分,前两天跟人打架,把人打成了轻伤,刑期可能要加长。”
桑榆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原来有些人,是真的扶不上墙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杜承宇已经起身准备早餐。桑榆趴在厨房门口看他,晨光落在他忙碌的侧脸上,像幅温暖的画。他转身时正好撞见她的目光,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煎蛋:“再看,蛋就要糊了。”
行李箱静静地立在玄关,里面装着青瓷,装着期待,也装着对未来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