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在工作室的陶轮前醒泥时,杜承宇正站在窗边翻一本旧瓷谱。霜降的寒气漫进屋里,他把件厚披肩搭在她肩上,指尖拂过她耳尖:“别冻着,刚回来就着凉。”
陶轮转动的嗡鸣里,桑榆忽然想起在巴黎的最后一夜。他也是这样站在窗边,月光落在他侧脸,说“回国后就把龙窑旁的空地改成花园,种满你喜欢的虞美人”。此刻再看窗外,那片空地果然已经翻过土,守窑爷爷正蹲在那里撒花籽,像在播撒星星。
“杜氏的季度报表发了吗?”她往泥团上洒水,指尖的陶土渐渐变得温润,“上次听你说,想把艺术基金的比例再提高些。”
“已经批了。”杜承宇走过来,双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起推动陶轮。泥团在两人掌心慢慢升起,变成个圆润的瓶坯,“下周开董事会,还想提议增设非遗保护专项,让更多老工匠有地方施展手艺。”
他的呼吸落在她颈窝,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桑榆忽然偏头吻他,陶土的凉意混着他唇齿的温热,像冰遇到了火。陶轮仍在转,瓶坯的弧度越来越流畅,像他们此刻交缠的呼吸。
***林深在律所的茶水间冲咖啡时,张潇抱着摞文件走进来。她穿着件焦糖色的毛衣,是林溪织大了改给她的,袖口堆在手背上,露出半截皓腕。“林律师,这是公益普法的总结报告,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
他接过文件,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没戴手套?”
“忘带了。”张潇笑了笑,往咖啡机里放胶囊,“林溪说,今天要带她新交的男朋友来画室,让我也去看看。”
林深搅咖啡的手顿了顿:“她交男朋友了?”
“嗯,美术学院的雕塑系学长。”张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人挺好的,上次帮我们搬展架,累得满头大汗还笑着说‘没事’。”
他低头喝了口咖啡,苦涩漫过舌尖。窗外的银杏叶落了满地,像谁撒了把碎金。张潇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弟托人带话,说在里面学了做青瓷,想出来后拜桑榆姐为师。”
“我帮他问问。”林深的声音有点闷,忽然脱下自己的羊毛手套递给她,“先戴着,别冻感冒了。”
张潇愣住了,接过手套时,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
***秦放在纹身工作室给苏晴贴暖宝宝时,她正趴在桌上画龙窑的雪景。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淡淡的蓝痕,像真的落了场细雪。“别总趴着,对腰不好。”他把暖宝宝贴在她后腰,指尖的力道不轻不重,“我妈寄来的阿胶糕吃了吗?”
“吃了吃了。”苏晴转过身,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有点苦,没有你做的番茄牛腩好吃。”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秦放母亲裹着件厚棉袄走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小晴,阿姨给你炖了当归鸡汤,补补气血。”看到两人腻歪的样子,又笑着转过身,“我去看看你们的联展海报,不打扰你们。”
苏晴的脸瞬间红了,从秦放怀里挣出来,接过保温桶:“阿姨,您坐会儿,我给您倒杯水。”
“不用不用。”老太太指着墙上的海报,“这画得真好,比秦放小时候画的狗强多了。”
秦放挠挠头,耳尖发红。苏晴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踮脚吻他的侧脸,声音轻得像耳语:“我喜欢。”
***杜雨薇在陈默的工作室里烤饼干时,烤箱的温度让玻璃窗蒙上了层雾。她用指尖在雾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转身时撞进陈默怀里。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寒气,却把她抱得很紧。
“冻傻了?”杜雨薇推开他,往他手里塞了块刚烤好的饼干,“甜不甜?”
“甜。”陈默咬了口,饼干屑掉在她毛衣上,“我去看了龙窑的新展馆,工人说下个月就能完工。”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里面是枚胸针,用模型零件拼的小恐龙,脖子上还系着个 tiny 的青瓷铃铛。“我找人把你上次烧坏的小瓷片融了,做了这个铃铛。”
杜雨薇的眼泪掉在胸针上,把铃铛打湿了。陈默慌了,伸手想擦,却被她按住手:“笨蛋,我是高兴的。”她把胸针别在毛衣上,铃铛轻轻响,“真好听。”
***深夜的龙窑旁,桑榆靠在杜承宇肩上看星星。霜降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星像撒了把碎钻,落在他眼里,比任何瓷器都亮。“守窑爷爷说,明天会下初雪。”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想不想堆个雪人?”
“想。”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指尖划过她锁骨的青瓷吊坠,“堆个像你的,再堆个像我的,让它们也依偎着。”
远处传来狗吠声,是守窑爷爷养的大黄在巡逻。桑榆忽然想起下午接到的电话,是监狱的管教打来的,说杜云海在里面表现很好,还帮着教其他犯人认字,“他托我们问,能不能把他写的悔过书转交给你”。
“烧了吧。”桑榆的声音很轻,“没必要留着了。”
杜承宇握紧她的手,往工作室走。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不会褪色的剪影。炉火在屋里跳动,陶土的清香混着烤红薯的甜,把整个屋子都填得暖暖的。
“杜承宇,”桑榆剥开红薯,递到他嘴边,“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
“好。”他咬了一口,甜香漫开来,“从初雪到暮春,从龙窑到白头。”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屋顶,炉火噼啪作响,像在为这温柔的承诺,轻轻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