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将三滴窑汗滴进釉料碗时,指尖被瓷碗边缘硌得微疼。窑汗是守窑爷爷用竹片从龙窑内壁刮下的,琥珀色的液体在碗里打转,与松烟灰融在一起,慢慢晕出淡青的底色。杜承宇站在旁边,手里捏着只素坯碗,是他们特意拉的婚碗坯,碗沿刻着缠枝莲,花心留着两个小小的凹槽。
“该上釉了。”他将素坯碗递过来,掌心托着碗底,避免留下指纹。桑榆的毛笔蘸上釉料,笔尖在坯体上划过,釉色像春水漫过雪地,均匀地覆住瓷面。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刚烧过的松木味,两人的手在碗沿上方轻轻交叠,像在共同托着团易碎的光。
上釉结束后,杜承宇将婚碗放进窑车。守窑爷爷正往窑里添柴,火焰窜起半人高,映得他满脸通红。“今晚得守到后半夜,”老人用柴夹拨了拨火,“这窑火得稳在一千三百度,差一度都出不来雨霁天青。”
桑榆靠在窑门边,看着跳动的火光。杜承宇走过来,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圈。“去旁边的小屋等?”他的声音被窑火的噼啪声盖过几分,“我每隔一小时过来找你。”
她摇了摇头,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屋的暖炉里烧着松柴,火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
***林深在社区讲座结束后,帮张潇收拾漫画手册。几个老人围过来,拉着张潇的手说“姑娘讲得好,比收音机里的清楚”。她笑着应着,额角沁出薄汗,林深递过纸巾,目光落在她被老人攥红的手背上。
“下周去养老院的讲座,”他帮她把手册装进布袋,“我让助理多准备些放大镜,老人们眼神不好。”张潇点头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布袋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我弟托人带的薄荷膏,说你总熬夜,涂在太阳穴能提神。”
林深接过瓷瓶,瓶身上是小张画的简易莲花,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他拧开盖子,薄荷的清凉漫出来,混着空气里的煤烟味,竟格外清爽。
***秦放在婚纱店给苏晴调整头纱时,她正对着镜子笑。头纱上绣着细碎的珍珠,是秦放母亲用旧首饰改的,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会不会太沉了?”他的指尖拂过她的发尾,“不行我们换个轻点的。”
苏晴转身,头纱的蕾丝蹭过他的脸颊。“不沉。”她踮脚吻他,唇上的口红在他唇角留下淡红的印,“这是阿姨的心意,我要戴着它拍婚纱照。”
摄影师举着相机走过来,笑着说“两位靠近点,新郎可以搂着新娘的腰”。秦放的手轻轻落在苏晴腰间,掌心贴着她柔软的布料,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苏晴察觉到他的紧张,在他掌心轻轻捏了捏,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杜雨薇在陈默的工作室给机器人模型喷漆时,他正坐在旁边拆老座钟。钟摆的铜片泛着旧光,齿轮上还沾着百年前的机油。“小心点,别把零件弄丢了。”她往喷漆罐里加颜料,“我爸说这钟的零件配不到新的。”
陈默抬头,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齿轮:“放心,我都记在本子上了。”他的笔记本摊在桌上,每页都画着零件的分解图,旁边标着尺寸。杜雨薇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用放大镜仔细清理齿轮上的锈迹。“等修好了,我们把它摆在新房的客厅。”
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敲,像在打节拍:“再刻上我们的名字,让它陪着我们过一辈子。”
***后半夜的龙窑边,桑榆靠在杜承宇怀里打盹。窑火的温度透过窑壁传过来,暖得让人犯困。他低头看她,她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浅影,鼻尖蹭着他的衬衫,像只熟睡的小猫。守窑爷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手里端着两碗热粥:“趁热喝,垫垫肚子。”
桑榆醒来时,粥还冒着热气。她舀了一勺递到杜承宇嘴边,他张口的瞬间,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快出窑了。”守窑爷爷看着窑火的颜色,“这火色正好,肯定能烧出好釉色。”
开窑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杜承宇第一个冲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婚碗抱出来。碗身上的雨霁天青釉在火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碗沿的缠枝莲清晰可见,花心的凹槽里,竟自然形成了两个小小的光斑,像两颗嵌在瓷上的星。
桑榆走过去,指尖轻轻触到碗壁。釉色温润如玉,带着窑火的余温。杜承宇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这是我们的婚瓷。”
她转身吻他,婚碗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碗沿的光晕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像圈永不褪色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