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
卷着银杏叶的金屑扑进教室。
阳光被窗棂切割成斜斜的方格,落在少年翻动的书页上。
我的指尖捏着地理图册的卷角。
我顿了顿。
听见纸张摩擦的细响里混进一声低语:
“早。”
书煊桐的嗓音像浸了秋露的溪石。
他侧脸沐在光晕里。
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住了方才一闪而过的惊诧。
唯余唇角抿成淡薄的线。
“早啊。”我弯起眼睛,任由穿堂风撩起鬓边碎发。
书煊桐没有说话。
讲台前的新班主任展开名单。
核对名字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不常见的名字。
“书煊桐。”
“到。”
身畔的少年应声。
书煊桐的喉结在光线下,轻微滚动。
我舌尖无声碾过这三个字。
默念了一句。
像含住一枚棱角分明的种子。
直到我的名字被念响——
“常恩。”
“到。”我轻声回应。
粉笔头敲着黑板笃笃作响。
“座位暂时这么定,第一次月考结束之后再做调整。”
银杏叶的影子在课桌上摇曳。
我和书煊桐成了被命运钉在同一方天地里的同桌。
书煊桐是淡漠的。
他总在解数学题时,把脊背绷成笔直的松枝。
指尖转动的黑笔,偶尔在草稿纸上洇开墨点。
我以为他是选理科。
他看起来很有数学头脑。
我也的确问了。
是暮色漫进教室那天。
我戳了戳他推来的习题集:“书煊桐,你肯定选理科吧?”
他忽然抬眼,眸光沉进渐暗的天色里:
“二楼不用爬楼梯。”
我怔住。
窗外正掠过归巢的鸟群。
羽翼划破晚霞的声响清晰可闻。
许久。
我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回应:
“哦。”
我们当了一个月的同桌。
除了平时必要的交流,便再没别的话。
书煊桐受别人关注,是第一次月考之后。
月考放榜。
秋雨把教学楼洗得发亮。
事实证明。
书煊桐文科也不差。
他的名字高悬榜首,像一簇猝然燃起的火焰。
课间总有女孩聚在走廊。
她们的目光穿过玻璃窗,皆落在他身上。
我怔了怔。
我见过腼腆的,也见过疯狂的。
“今天第六个了。”我揶揄地用笔帽轻叩他摊开的练习册。
“嗯。”
他冷声。
“书煊桐,你抽屉里还有粉色信封哦。”
他猛地合上书页,指节攥得发白:“拉黑三次还换号发消息……”
话音忽顿。
他的喉间挤出挫败的叹息。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情绪波动。
我噗嗤笑出声:“原来,你也有这种烦恼。”
他抬眸,只看了我一眼。
淡漠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
我适应了。
也不觉得有什么。
晚自习的月光淌过他的脸颊。
莞尔。
我鬼使神差地压低声音:“我学你讲话的,你冷着就好,过段时间,她没意思了就会转移目标的。”
说罢。
我迅速低下头,翻找着历史卷子。
他倏然捉住我的手腕。
电流般的酥麻感窜上脊椎。
我因为他这个动作没了表情。
“干什么?”
我看见书煊桐瞳孔里晃动的灯影。
他很快松手,声音极低:
“数学卷子拿出来,和我一起做最后三道压轴题。”
我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吐出了两个字。
“不要。”
书煊桐整晚再未说话。
只剩笔尖刮过纸页的沙沙声。
比秋雨更绵长。
他生气了。
我肯定。
是生气的。
但更多的是尴尬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