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我和书煊桐没了过多的交流。

我们彼此不熟悉。

只是有了点奇怪的默契。

可这默契像是刻意在避着人。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慢慢吸引。

那是一个暮秋的夕阳下。

光亮熔金般泼洒在走廊上。

银杏叶在穿堂风里打着旋，像碎金铺成的河流。

我正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

拉链清脆的合拢声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间攥住了我的书包带。

指尖的温度，透过帆布渗进皮肤。

滚烫得惊心。

传递着柔情。

“常恩，等等。”

书煊桐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

竟带着罕见的紧绷。

我回头。

撞进他眼底。

书煊桐的瞳孔里跳动着窗棂框住的霞光。

也跳动着某种灼人的东西。

他校服领口被风吹得微敞，喉结在夕照里轻轻滚动：

“跟我出去，就十分钟。”

“哦哦好。”

我尽量催他快走，以免耽误了我的假期。

书煊桐似平常一样。

他带我去了学校附近的奶茶店。

奶茶店临窗的位置，落满暖橙色光斑。

书煊桐将热奶茶推到我的面前。

杯壁凝着的水珠滚落，在木桌上洇出深色的圆。

我接过来，象征性的喝一口。

“书煊桐，你不喝吗?”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套边缘。

目光却追着窗外一片跌跌撞撞的银杏叶。

他摇头：“我不爱喝这个。”

“那还买？”我忽地笑笑，晃了晃手里的奶茶。

甜腻的芋圆滑过舌尖。

他忽然转过头，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翳：“常恩，因为你每次喝完，眼睛会弯成月牙。”

风铃叮咚作响。

晚霞正从书煊桐的肩头流淌到我的指间。

他忽然伸手。

他轻轻地抹过我唇角：

“怎么喝的到处都是。”

书煊桐指尖撤离时，留下火星燎原的触感。

我怔怔看着他捻去那点白沫。

书煊桐的呼吸猛地停滞。

他忽然笑了。

但他的微笑是在微微低头间绽放。

虽然没有声音。

但却能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温暖。

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笑容，让人为之动容。

玻璃窗外。

卖糖炒栗子的摊贩掀起锅盖。

甜香混着白雾不断地涌进街道。

而我们的影子。

在木桌上叠成纠缠的藤蔓。

沉默在暖香中发酵。

当我以为书煊桐会继续谈论月考卷子时，他却用指节轻叩桌面。

引我抬头。

“常恩。”他喉头滚动，声音压得极低，“……我喜欢你。”

我的吸管从唇间滑落。

撞上杯底发出清响。

时间被无限拉长。

窗外飘落的银杏凝在半空。

奶茶店音箱里周杰伦的歌词，碎成模糊的呓语。

唯有书煊桐在我的视野里无比清晰。

“书煊桐，”我忽然倾身越过小桌，呼吸拂过他泛红的耳尖，“你刚才是在发抖吗？”

“常恩，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怔住。

我没了下一步动作。

时间好像延长。

书煊桐猛地攥住我手腕，掌心汗湿却滚烫：“常恩，你说话。”

他是慌乱的。

霞光正巧漫过他颤动的睫毛，清晰可见。

我反手勾住他微凉的小指，像扣住一缕逃窜的风：“好。”

风曾短暂的吹向我。

少年的恋爱，大部分都是欢喜的。

我答应了书煊桐。

他眼底的星河骤然炸亮。

未等我抽手。

他忽然俯身逼近。

温热的鼻息交错间，一枚轻如蝶翼的吻落在我的唇角。

远处。

教学楼亮起晚自习的灯火。

而我们藏在渐浓的暮色里，共享着偷来的半寸光阴。

书煊桐缓缓退开。

我看见他的耳根烧得通红。

他却强装镇定地拧开矿泉水猛灌。

水流从他的唇角溢出，蜿蜒过上下滚动的喉结。

“谋杀呀？”我笑着用纸巾按上他湿漉的领口。

倏然。

他再次捉住我手腕，眼底还漾着未散的水光：“常恩，刚才不算，我还没准备好。”

路灯恰在此时亮起。

暖黄的光晕里。

我们笑着呼出的白气缠绕着升腾，消失在缀满碎星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