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公交车碾过满地的银杏。
书煊桐忽然把校服外套裹在我身上。
清冽的皂角香。
混着少年的体温。
将我层层包裹。
而他隔着衣料紧紧地握住我指尖。
“常恩,明天给我带早餐。”
“奶茶换蛋饼?”
我故意眨眨眼。
“书煊桐,你的小算盘打的真好。”
他低头用额发掩住笑意:“我要加双份肉松。”
车灯流过他含笑的侧脸。
我们交握的掌心沁出薄汗,却谁都不肯先松开。
直到报站声响起。
他才飞快地在我掌心画了个圈——那是我们自习课时发明的暗号。
代表着“明天见”。
期中考的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开到盲盒。
那阵子的清晨。
迷糊间。
我会摸到课桌的抽屉里。
那尚有余温的饭盒。
我慢慢掀开盖子。
糯米鸡的香气裹着一张便签,扑面而来:
“背题别空腹,笋丁替你挑干净了,趁热吃。”
我突然转头。
紧紧地盯着书煊桐。
只见他在假装演算习题。
草稿本的边缘。
却露出锯齿状撕痕——正是便签缺失的那一角。
“书煊桐。”我晃着便签挑眉,“抛物线应该比挑笋简单吧?”
他耳根红透却强绷着脸:“常恩,好好吃饭。”
原来。
他知道我讨厌笋的涩味。
午后。
我在笔袋里,发现多了枚金箔般的银杏书签。
我一味地不解。
叶脉上用针尖刻着极小的字,在阳光下显现:
“第三十四天,常恩,你还没发现我调换了陈阳的糖。”
我愣住。
骤然想起。
那些课间。
书煊桐总把粉盒推给陈阳。
目光却穿过人群落在我的掌心。
原来。
每次我撕开陈阳给的橘子糖,尝到的都是他偷换来的。
“书煊桐!”
我举着书签追到长廊尽头。
书煊桐转身时,漫天金叶正纷扬如雨。
“书煊桐,麻烦你这位同学下次直接给我——”
我话音未落,他忽然攥住我手腕。
风穿过长廊。
书签在我们交握的掌心旋舞。
像青春未完待续的信笺。
等待着岁月写下新的诗行。
梅雨季节缓缓而至。
窗上爬满蜿蜒的水痕。
我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呆呆地看着数学公式在潮湿空气里晕成墨团。
“常恩,又没带伞?”
校服从我的头缓缓罩下。
我知道。
是书煊桐。
他指尖掠过耳垂时顿了顿。
像变魔术般,抽出暖贴。
他轻轻地按在我小腹,低声道:“捂好,你的生理期快到了。”
我怔了怔。
紧紧地捏着那片温热。
连我自己都常忘记的日期。
书煊桐竟像默诵公式那般精准。
雨声渐疏时。
书煊桐握紧我的手,奔向走廊。
云层裂开的缝隙。
夕照泼在未干的积水上。
从教学楼望下去,整条巷子霎时流淌着碎金。
书煊桐指向被雨水洗亮的香樟树冠。
那里赫然悬着半道彩虹。
虹脚。
正落在邻家姑娘晾晒的茜色的罗裙上。
“像不像彩虹偷了胭脂?”书煊桐的笑声震落枝头的水珠。
一滴雨水缓缓地坠入我的衣领。
凉意激得脊背轻颤。
可掌心传来的温度,比梅子酒更灼热地熨帖着肌肤。
在这潮湿的季节。
终究在某个角落,为未干的心事预留了晾晒的晴光。
以至于后来,我才渐渐发觉。
曾经的我们是这么甜蜜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