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⑨
茶水很快就被二人喝完了，最后一点入肚，乔殊却好似醉透了，他抱着茶盏喃喃：“盛夏将至了。”
柏闻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问：“小公子这是要去参加今年的秋闱？”
他问得直白，乔殊也毫无顾忌地点了点头：“本该早些的，磋磨了许多年，如今听柏兄一席话，倒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幸而不算晚。”
茶壶里倒不出来东西了，于是柏闻将他方才未喝完的酒拿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轻叹：“小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一些废话，几百年间也不见有人能凭此参透什么。此一去山河千里，我便愿你早日功成身退，平安顺遂。”
乔殊今年不过二十有二，还很年轻，如何都不算晚，但凭他的名气和才气，早该入仕的，可乔老太爷在时有意护着，乔老太爷走后他的脾性也不太适合这条路，这才耽误了。
那人一双好看的蓝眼睛都眯了起来，将酒一饮而下，笑道：“还没去呢，柏兄就替我预订上了，我该感谢柏兄的信任还是该嘲笑柏兄的盲目呢？”
柏闻倒是也不恼，乔殊这人平日里看着无欲无求，一副世外谪仙的样子，可相处久了，越是觉得他好懂。
比如此刻他便是说笑了。柏闻把玩着茶盏：“该感谢你的聪慧。”
“人生不求大功德，平安顺遂富贵乐，”乔殊轻笑，“我并非无欲无求，可我想要的却从不会多远大。”
“希望归来时，还能讨到柏兄一壶酒。”
神仙寿命长久，职位也不会轻易变动，但人的一生很短暂，于他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来了是静的，走了自然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可当那人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时，他却觉得无法直视这双过分漂亮的眸子。像清灵江的水，澄澈又热切。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想，只要是乔殊想的……
“一言为定。”
8.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¹⁰
第二年春闱结束，新登科的状元郎意气风发，听闻殿试中，言词犀利恳切，一语击中朝中弊病，将满朝元老羞得脸红；探花宴，上林中，赋诗争快，状元去，马如飞，踏碎香尘¹¹；归乡时，街道鳞次栉比，水泄不通，不得已才选了水路，人人都对这位才貌双全的状元郎赞不绝口。
江南地区人杰辈出，可自大胤开国以来，连中三元者却寥寥无几，乔殊便是其中一个。
回到家乡，他第一时间来了之前那座酒馆，只是今日没在继续坐在门前，因为人太多了，选了一间包厢。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他和柏闻说好的，等他衣锦还乡，二人再来好好道个别。
江南秋天还是多雨，天气不冷不热，一个人喝闷酒倒是太难受了。
索性他没坐多久，柏闻便到了。
那人依旧是初见那日的青白袍子，仿佛从未变过，而乔殊却从一身素白换上了大红，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矜贵。
柏闻在他面前坐下，接了酒便笑：“小乔还是这身好看些，鲜活。”
本该如此，他想，那人就该穿锦绣、食珍馐，方才配得上一身才学和贵气。
乔殊没有说话，只是觉得鼻头发酸，抬眼时眼眶、鼻尖都是红的，仿佛再一用力，便会有水珠落下。
柏闻终于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含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心疼：“无妨，这顿不算，等你功成身退，我再请你吃酒，可好？”
乔殊依旧未开口，只是眼泪落了下来，点了点头。
没来有的，两人靠得明明那么近，却觉得从今以后会越来越远。
时间到了，他就该北上，去和曾经的梦想相约……
然后和一个很好很好的神仙说再见。
⑨选自《朝中措·平山堂》
10选自《行行重行行》
11选自《百花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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