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顿饭开始,孟宴臣和小楼的联系就又多了那每日的三餐。
他发现自己和顾唯正那孩子在饮食偏好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两个人总是爱吃相同的菜,但也因此会被叶子念叨“你俩能不能注意点饮食均衡”。
于是一个的筷子马上换了方向,另一个也反应极快地撒起娇来,让叶子给他夹别的菜。
结果,两个人又选中的另一道相同的菜。
叶子便说顾唯正是小跟屁虫,惹得那小子差点都要从儿童座椅上站起来反抗:“我才不是!”
但还是被叶子给摁了下去。
孟宴臣忍不住偷笑。
好些个瞬间,他会产生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每天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的家人。这份平淡的烟火气让孟宴臣觉得新奇,也很眷恋。
在孟家吃饭,总是很安静的。付女士从小便教导他和许沁,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是有失礼仪的,所以他们从来都是默默地各吃各的饭。
但在这里不一样。
有的时候是叶子问起,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顾唯正主动会分享他在托儿所里的每日见闻,那小嘴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末了还不忘问一句:“舅妈,孟叔叔,你们今天都做什么了呀?”
小孩儿家家的,倒还挺操心大人的事。
不过小孩子吃的快,吃好了,叶子就会让他先到一边去玩。顾唯正也很是听话,自己一个人在一旁默默搭起积木,也不会吵着要他们快点吃完去陪他。
但孟宴臣也会觉得奇怪,怎么这段时间一直是叶子在带顾唯正呢?
虽说莫以诺出差了,但孩子爸爸呢?再不济也应该由两边的老人帮衬才是。
叶子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紧接着解释说孩子爸爸工作比较忙,顾不上照看孩子,两边的老人又都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莫以诺就把孩子交给她了。
顾斐那个混世子能有什么正经工作要忙?但看叶子避而不谈的模样,孟宴臣也就没有去拆穿了。
“之前我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多,以诺姐出去忙的时候,这孩子就是我在带,所以也就跟我比较亲。”
“这样啊……”孟宴臣没再追问下去,转而又换了个别的话题:“听小莫总说,你们原先在美国生活过多年,那回国之后,还习惯吗?”
“美国?那是以诚在那儿留过学,我还没出过国呢。”
“没有吗,小莫总说你们一起的。”
“他说,和我吗?”
看叶子陷入自我怀疑,孟宴臣的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那可能是我理解错了,又或者是听错了吧。”
“嗯。”
……
周日的午后,本该是个难得的悠闲日子。
顾唯正睡得正香,叶子也就跟着躺了会儿。
但电话突然响起,助理莎莎慌慌张张地跟她汇报说山庄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之前不是都强调过了,非山庄住客的外人一律不得入内吗?”
“叶总,这回不是外人,是顾总,没人敢拦他。”
顾斐,他怎么来了!
“他到哪儿了?”
“刚过山底下的那道门禁。”
叶子立刻起身,抱上熟睡中的顾唯正,就往主楼跑去。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孟宴臣怎么也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叶子,和趴在她肩头睡着的顾唯正。
“孟先生,抱歉,我来不及跟您解释太多,但有个不情之请,您能让小正他在您这儿睡个午觉吗?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
看她如此着急,孟宴臣也就没有过问太多,直接就将顾唯正抱了过来。
叶子很是感激,临走前她请求孟宴臣就待在房间里,哪儿也别去,她一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接走顾唯正的。
她跑得极快,孟宴臣隐隐觉得要出事。
当叶子赶回小楼客厅的时候,一身酒气尚未散去的顾斐正在调戏莎莎。
他趁人不备,强行抱住莎莎,被吓到的小姑娘奋力挣扎,但又碍于顾斐的身份不敢大动干戈。
叶子二话没说,冲过去就把人从顾斐怀里拽了出来。
顾斐的酒劲还没完全过,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谁他妈敢坏老子好事!”他怒吼一声,但待看清了来人是叶子后,又惺惺作态道:“哟,是弟妹啊。”
“这莫以诚的审美还真是一成不变。”她听见他又小声嘟囔了句。
叶子拢共也没见过顾斐几回,但莫以诚曾告诫过她要离这个人远点,故而从前几回见面,两人也没什么正面接触。
顾斐看人那色眯眯的眼神,让叶子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压着脾气问候了声:“姐夫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是听到屋里边的动静,过来了几个工作人员,顾斐瞥了眼,不客气地说道:“老板们说话,你们留在这边干嘛?”
“都忙去吧。”
“叶总……”莎莎有些担忧,但叶子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让她还是先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吗,姐夫。”
“别急啊,弟妹,我们许久没见,不得先叙叙旧吗?”
“要是这样的话,姐夫就先自己逛着,我还要赶着去例行巡查,就不奉陪了。”
叶子刚想要走,就又被顾斐给喊住了:“等会儿,我儿子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冷笑一声:“姐夫,你的儿子,管我要什么呢?”
“少废话,孩子没在莫家大宅,不在你这儿,还能在哪儿?”
“姐夫,你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我不过就是小正的未来舅妈,连你这个爸爸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少在这儿跟我装!”
“不信的话,你自个儿找去吧。”
顾斐把小楼里的每一个房间都翻了个遍,甚至还去主楼的办公区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顾唯正的身影,只好铩羽而归。
“姐夫,我就说小正不在我这儿吧。”
叶子以为找不到孩子的顾斐会就此罢休,谁知他却突然变了态度:“算了,孩子不在就不在吧,我也懒得找了。这段时间弟妹一个人在山上,一定很是寂寞吧……”
“谢姐夫关心,这里事情多的很,我忙都忙不过来呢。”
顾斐步步逼近,叶子不由得后退几步。
退到不能退时,她反手偷偷抓了个架子上的花瓶。
顾斐越发轻佻,嘴里的话也越说越混。
“他莫家怎么好跟我们顾家比,弟妹你说是吧?”
“姐夫,你说话放尊重点!”叶子捏紧了手里的花瓶:“如果没别的事,就请下山吧,恕不相送!”
“送?”顾斐歪嘴笑道:“你有什么资格‘送’我?你不过就是莫家未过门的一个儿媳,说到底还是个外人。我手上可是实打实握着流景10%的股份,你呢?所以,凭什么要我走,要走也是你走!”
“顾斐!”叶子气到就要举起手里的花瓶朝顾斐砸去时,孟宴臣出现了。
他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花瓶,将她护到身后,而后重重地将花瓶砸在了顾斐面前,使其无法再靠近:“她没有,我有。”
飞溅起来的瓷片砸到了顾斐的脸,疼得他又咒骂起来:“特么又是谁啊!”
“怎么,不认识我了?”
顾斐定睛一看,顿时惊慌失色:“孟宴臣?怎么是你?”
流景是孟宴臣在明灏时期的投资,且不算后来国坤的那一份,光他个人的持股就已经快和莫家的总和持平了,更别说顾斐那区区10%了。
“怎么,我来看看我的投资,不行吗?”
“可这是我们的家事,孟董还是就不要掺和了吧。”
“家事?”孟宴臣轻笑一声:“我手上还有一份莫以诺签的对赌协议,不知对顾总来说,那是否算家事?”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孟宴臣的眼神狠厉。
“那顾总看是要自己下山呢,还是我找人请您下山?”
“孟宴臣,你凭什么!”
“我只是见不得好好的生意,被糟蹋了。”
最终,顾斐悻悻地离开了。
孟宴臣立即回过身去看叶子,却见她靠着身后的架子,双手护着脑袋,似乎有些疼痛难忍。
“你怎么了?”他着急拨开她的手去看,以为她是哪里被溅起的花瓶碎片给伤到了。
而当双手被拨开,出现在叶子眼前的孟宴臣,竟意外地和刚才闪现在她脑子里的那个身影重叠了。
花瓶被砸向顾斐的那一刻,叶子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碎了的瓶子,溅起的酒水,和一个为她出头的身影。
可是怎么会是孟宴臣呢?
她之前都不认识他。
叶子觉得可能只是自己被吓到了后出现的幻觉,她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恢复镇定:“我没事,谢谢孟先生。”
孟宴臣松了口气,但叶子却突然又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孟先生,你出来了,那小正呢?”
两人飞速跑回孟宴臣的房间时,半醒状态的顾唯正正因为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在嚎啕大哭。
“小正不怕啊,这里是孟叔叔的房间。对不起,对不起,叔叔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在孟宴臣的拍哄下,顾唯正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叶子原本是想要把顾唯正抱回小楼睡的,但孟宴臣说这孩子好不容易又睡着,就别折腾了,省得又把他给闹醒了。
“不好意思啊,孟先生,让您见笑了。先前我不是故意要瞒您的,只是家丑不好外扬,所以……”
“没关系,我能理解。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您也看到了,小正的爸爸,他就是个不着调的……”
顾斐是个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二世主。他和莫以诺的感情并不好,婚后也照样在外面捏花惹草,常常夜不归宿。即使是在顾唯正出生后,他也并不怎么关心这母子俩。莫以诺带着孩子长期在娘家住,也没见顾斐来看过几回。而莫以诺这边,除了逢年过节的,会带顾唯正回顾家大宅外,平时也基本不来往。
“那顾家二老,也不管吗?”
“大的管不住,小的,可能是怕跟在他爸爸身边更不靠谱吧,他们索性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孩子一直跟在以诺姐身边了。无论如何,孩子到底姓顾,他们也不怕什么。”
“那大莫总当初为什么会嫁给顾斐呢?”孟宴臣始终觉得莫以诺和顾斐的组合十分不搭,以莫以诺的性子,她是瞧不上顾斐这种人的。
叶子说具体的她也不清楚,她在认识莫以诺时,两人就已经成婚了的。但她也曾听莫以诺哀叹过两句:起初,好像是莫家有些事要倚仗顾家,后来莫家的生意稳住了,顾家又用孩子和家产要挟住了莫以诺。
难怪流景分股时,莫以诺自己没拿多少股份,都留给了弟弟莫以诚。
可即使如此,现在依然是进退两难的地步,叶子说。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律师。”
“谢谢孟先生,但这毕竟是以诺姐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做决定吧。您的好意,我会适时传达给她的。”
“嗯。”
孟宴臣又说,女子婚嫁,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慎重稳当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盯着叶子看的,她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却又不知道他缘何这么点她。
可能他只是因为莫以诺这段婚姻而心生感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