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画面到这里就变得模糊,泛白,最终回归了当初的一片虚无。并不是这个空间对记忆挑剔,而是记忆在此断开了。
不等Ceris从刚才的场景中缓过神,四周又聚起一片斑斓的色块。以玫红为底色,场景如落入纸面的墨滴晕染着,铺陈开斑斑驳驳的夕阳。血色的辉光前,突兀地横亘着一片断崖,光秃秃的黄土,恰似大地的皮癣。
同样是那个男孩,沿着断崖一路奔跑,直到追兵从四面八方将他彻底围拢,令他无路可走。无数利刃在他停下的瞬间刺向他,男孩反应极快,他手中的龙骨镰勾起一片猩红的霞光,在阵阵刺耳的摩擦声中挡下所有攻击。
“停下!”
人群中,爆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一位身披羽毛披风,与男孩年龄相仿的少年,从纷乱的铁甲与寒芒中分离开。他没有任何防护,没有任何武器,孤身一人,走向困兽犹斗的男孩。
“弟弟……收手吧,我们回家……就像曾经约定的那样,好不好?”他一步步靠近,脚步有些踉跄,仿佛随时会如危楼般倒下,碎作一片废墟。
男孩,下意识抬手想扶他,却又看见自己的镰刀。
“……不,”他抬起头,夕阳在他身后垂死挣扎,一抹抹绚丽的光使他化作一道深沉的剪影。众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当他说话时,那嗓子仿佛被人捏住般沙哑,“从你那天失约起,你就已经不配做我哥哥了。”
方才抬起的头颅这时低垂下去,晶莹的水花跃下他的脸颊,余晖下,亮起惊心动魄的光。
“弟弟……你别这样……”
“我不是你弟弟!”
男孩疯狂地嘶吼着,不顾一切冲上去,镰刀划开越来越暗的天穹,向对方的脖颈罩去。
带走Berilla那位乌鸦外貌的神,这时站出来,祂仅是抬手便挡下他的镰刀,将它抢过来,又随手扔下悬崖。
“放肆,神之子岂能容你玷污?”
祂举起人手般的爪,手中的神力顿时化作最为绚丽的花朵,在男孩身上绽开。男孩的感官被一点点消磨殆尽,他跪下来,感觉不到疼了,但他仍然在恨,恨他那惨绝人寰的折磨只换来一句“戏言而已”……
凭什么?
他怒吼,他哭泣,他控诉,他质问——凭什么?!
他所谓的哥哥,在如今无可挽回之时,终于向他跪下,他想像往时那样抱住他的弟弟,他想向他解释这一切,他伸出手,轻轻搂着男孩。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男孩把手搭在对方胸口,感受对方的体温与心跳……随后,他穷极所剩的力气,挣脱他的怀抱,在仍负着来自神明的伤害的前提下,转身跃入断崖下的深渊。
断崖之上,他的哥哥愣住了。风从谷底蹿上来,硬,冷。他不知所措,想起该去救他时却被乌鸦一手拦住。
“放过他吧。”祂说。
山风不断咆哮着,它斥责着刚才的惨剧。乌鸦抬手让身后的军队先行退去,蹲下来将那不称职的哥哥拥入怀中,轻柔地拂去他眼角的泪水。
“这一天总会来的,孩子,”祂闭上眼,轻轻说,“长痛不如短痛。”
过了好一会,祂又补上一句:“节哀。”
他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把脸埋进乌鸦颈下柔软的羽毛中,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一样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