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任由她扶着自己躺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外的杏树。烛光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他想起玥娘曾经说过,杏花的花语是"相思"。
"相思......"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痛楚。
郭清悟轻轻为他盖上锦被,柔声道:"陛下,睡吧。"
赵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玥娘的身影,想起她站在杏树下,仰头看着纷飞的花瓣,眼中满是欢喜。
"玥娘......"他在心中默默呼唤,却知道,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将永远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烛光渐渐暗淡,月光洒在床榻上,映照出赵祯苍白的脸。他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
文德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菱花纹样。赵祯踏进殿门时,正看见杨玥娘跪坐在御案旁整理文书。她身上那件竹青色的宫装被晨露洇湿了肩头,发间玉簪歪斜着将坠未坠,眼下泛着淡淡的鸦青。
"昨夜没睡?"赵祯的龙纹皂靴停在堆积如山的奏折旁。
玥娘手腕一抖,朱砂笔在宣纸上洇出个红点。她将错处悄悄掩在袖下,伏身行礼时露出后颈一小片苍白的肌肤:"陛下大喜之日,臣女理当值夜。"
赵祯的指尖掐进掌心。殿内浮动着新研的松烟墨香,混着郭清悟留在他衣襟上的龙涎香,熏得人眼眶发涩。他看见玥娘整理奏折的手指泛着冻疮初愈的淡红——去年冬夜她为他抄录《资治通鉴》时,手指肿得握不住笔。
"这些让内侍省来做便是。"他伸手去碰她发间的玉簪,那是他及冠那年用第一块田黄石雕的。
玥娘却偏头避过,退后半步的动作牵扯到腰间禁步,玛瑙珠子撞出细碎的响:"太后娘娘说,御前笔墨关乎国本,臣女不敢懈怠。"
赵祯的手僵在半空。晨光斜切过她低垂的眉眼,在鼻梁处投下浅灰的影,让他想起十三岁那年被困在暴雨中的藏书阁。彼时她浑身湿透地抱着《贞观政要》闯进来,发梢滴着水却笑得狡黠:"祯哥哥要的书,我可护得好好的。"
"把昨日廷议的札子找出来。"他忽然转身,玄色龙袍扫落案上几页散纸。隔着十二疏玉旒的缝隙,他看见玥娘跪行到西墙的檀木架前。初夏的晨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肩胛,像只随时要振翅而去的鹤。
当她捧着鎏金匣子直起身时,赵祯险些伸手去扶——她踉跄的模样让他想起那年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小丫头。可如今他指尖刚触到她袖口的忍冬纹,她便如被火灼般缩回手,匣中玉笏"咚"地撞上青砖。
"臣女该死。"她伏跪下去时,一段雪白的中衣领子从后颈滑出。赵祯盯着那处旧疤,那是她九岁时为他挡下炭盆烫伤的印记。
殿外忽然传来喜鹊的啁啾,是新后宫中豢养的瑞鸟在啼鸣。赵祯弯腰拾起玉笏,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爬上心口:"去歇着吧。"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