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铜镜突然映出双重人影。
杨玥娘看见曹丹姝的云鬓边渗出自己前世戴过的木樨花钿，金丝掐成的花瓣正在月光下缓缓舒展。
镜中又闪过别的画面，赵祯掀开龙凤喜帕时惊艳的眼神，苗心禾跪在牡丹丛中奉茶时微颤的指尖，还有自己躺在道观冷榻上咽气时，窗外那轮被血雾浸透的满月。
"重活一世..."
她伸手触碰镜中幻影，指尖却穿过冰凉的铜面，
"难道是要我看清，这九重宫阙里从无赢家？"
合欢花在砚台中渐渐晕成血色的墨，将"再不入宫墙"几个字洇得面目全非。
远处传来三更鼓响，惊飞栖在飞檐上的夜鸦，漆黑的羽翼掠过中天明月，像极了命运掷下的骰子。
春日的暖阳洒在御花园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苗娘子生了位公主，这是赵祯的第一个成功诞下的皇嗣，因而格外重视，不仅越级封了苗娘子为淑仪不说，还打算为公主举办隆重的满月宴。
公主满月宴那日，喜庆气氛笼罩着整个皇宫，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杨玥娘身着皇后朝服，头戴凤冠，端坐在高台之上。
目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弟弟，杨羡。
杨羡一身崭新的官服，腰间系着玉带，眉目间依稀可见少年时的模样，却多了几分沉稳与成熟。
他站在一群朝臣中间，虽不算显眼，却让杨玥娘的心猛然一颤。
她的手紧紧攥住凤椅的扶手，指尖微微发白，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娘娘，您可要尝尝这新酿的桂花酒？”
身旁的宫女轻声问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杨玥娘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好。”
她接过酒杯，目光却依旧忍不住追随着杨羡的身影。
她看着他与同僚们谈笑风生，看着他举杯向赵祯敬酒，看着他眉宇间隐隐透出的几分落寞——那是她在世时，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弟弟……”
她在心中轻声呼唤，眼眶微微发热。
她多想冲下高台，像从前那样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问他最近过得如何。
可如今，她是皇后曹丹姝，而他，是朝中新晋的官员杨羡。
他们之间，隔着身份、地位，还有生死。
玥娘离世以后，赵祯为了追悼她，先是给杨羡封了个职位不错的小官，后又为杨家平冤，让杨家父母能好好的安度晚年。
但这些在杨玥娘听来，实在好笑，明明天子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这些事情，而赵祯非得在玥娘死后去做，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始终都只是赵祯闲来无事时豢养的一只宠物。
赵祯坐在她身旁，龙颜大悦，举杯向群臣致意：“今日是朕的长公主满月之喜，众卿家不必拘礼，尽情畅饮！”
群臣齐声应和，举杯共饮。
杨羡也随着众人举杯，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高台，与杨玥娘的视线短暂交汇。
那一瞬，杨玥娘的心猛然一跳，几乎要站起身来。
然而，杨羡的目光很快移开，仿佛只是无意间瞥过一位陌生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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