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少年纵马飞奔,衣袍猎猎,在暮色中划出一道炽烈的弧线,仿佛要将这满江春色都甩在身后。
那样自由,那样热烈。
就像她曾经幻想过,却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模样。
马车缓缓启动,阮惜文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窗棂。春风穿过帘幕,带来一丝微凉,也带来一缕若有似无的海棠香。
她垂眸,发现一朵小小的海棠不知何时落在她的裙摆上,花瓣柔软,像是谁悄悄留下的印记。
阮惜文回到阮府,独自倚在闺阁的窗边。夜风微凉,烛火在纱灯里摇曳,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她抬眸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轮悬于天际,清冷如霜,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她离奇的命运。
“我究竟为何会重生?”
她指尖轻轻敲着窗棂,思绪翻涌。是苍天怜悯她一生凄苦,才赐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未了的执念,将她从黄泉拉回人间?
——那场吞噬她的大火,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还有庄寒雁绝望的哭喊……一切恍如昨日,却又遥远得像一场噩梦。
“小姐,夜已深了,不如歇下吧?”
苏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盏安神的茶。
阮惜文合上手中根本没看进去的书,勉强点了点头。她躺进锦被中,却毫无睡意,眼前挥之不去的仍是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和女儿小小的身影。
寒雁……
这个名字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进她的心脏。前世她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送走,却无能为力;后来再见时,寒雁已对她这个“疯母”充满怨恨。她欠那孩子的,实在太多太多。
阮惜文猛地攥紧被角,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她——
如果这一世她不嫁给庄仕洋,那庄寒雁……还会存在吗?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她可以放弃复仇,可以忍受一切苦难,唯独不能接受世上再无庄寒雁。那个倔强又敏感的孩子,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不……这怎么可以……”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月光透过纱帐洒落,照见她眼角一点晶莹的泪光。
阮惜文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决然。
——她必须找到两全之法。既要让庄寒雁降生于世,又要彻底改变母女二人的命运。
窗外,一阵夜风突然卷起,吹得灯笼剧烈摇晃。烛火明灭间,她眼底燃起一簇幽暗的火。
“寒雁,这一世……娘亲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
阮惜文是被窗外喜鹊清脆的啼鸣唤醒的。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缓缓睁开眼,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年前——这个她还未被命运碾碎的清晨。
苏喜端着铜盆轻手轻脚地进来,温热的水汽氤氲而起:“小姐醒得正好,水还热着呢。”
阮惜文坐在妆奁前,任由苏喜为她挽发。铜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肌肤胜雪,没有经年累月的憔悴,也没有深宅疯妇的癫狂。她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颤。
——这一切,真的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