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宇文长安不过春宴一面之缘,即便他待她有些许不同,也远未到能托付如此要事的地步。若急切相求,反倒显得她心机深沉,徒惹人厌。
一阵风过,枝头海棠簌簌而落,有几瓣沾在她发间。阮惜文忽然想起昨日春江榭,那少年将海棠别在耳畔的张扬模样,唇角不自觉微扬。
或许……不必直说。
她轻轻摘下发间花瓣,眸光渐亮。既然不能直奔目的,何不借诗书往来徐徐图之?宇文长安既在翰林院任职,必定常与典籍打交道。若她能以请教学问为由……
远处传来小丫鬟们嬉笑的声音,阮惜文迅速收敛神色,将手中残瓣抛入风中。
——这条路或许迂回,但值得一试。
她整理好衣袖,朝自己院落走去,背影挺直如竹,每一步都踏得坚定。
春日的暖阳透过桃花枝桠,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阮惜文斜倚在青石旁,正读到《策论》中一段精妙处,眉尖微蹙,全神贯注。忽然,一粒小石子"啪"地蹦到她脚边,惊得她指尖一颤,书页"哗啦"合上半边。
"谁——"
她带着三分薄怒抬头,却见墙头桃花纷乱处,一抹月白身影正懒散地坐在那里。宇文长安单腿屈起,另一条腿随意垂落,在风中轻轻晃荡。春日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发梢都跳跃着细碎的光。
见阮惜文瞪过来,他非但不慌,反而笑得愈发张扬,顺手折了枝头一朵半开的桃花,在指尖转了个圈。
阮惜文怒意消了大半,却故意板着脸起身,拍了拍裙上落花:"宇文公子好雅兴,不在贵府当少爷,倒跑我这闺阁墙头做起梁上君子了?"
宇文长安闻言笑出声来,随手将那朵桃花抛给她。她下意识接住,花瓣擦过掌心,痒痒的。
"我今日是正经来寻阮大人议事的。"
他指了指东边书房方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刚谈完正事,想起今日听阮大人提起说有人想当女官,"
忽然压低声音,"恰巧看见某人偷懒在这看闲书,就顺道来监督一二。"
阮惜文低头看了眼手中《盐铁论》,耳尖微热。这哪是什么闲书?分明是他故意揶揄。再抬头时,墙头那人已灵巧地翻下,月白袍角掠过桃枝,带起一阵纷红雨。
他稳稳落在她面前三步处,身上还沾着桃花的香气。
"所以,"宇文长安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眼底笑意如春水漾开,"要不要请教下'路过'的师兄?"
竹简展开一角,赫然是宫中珍藏的《策论》注疏本。阮惜文瞳孔微缩——这分明是宇文珺的手笔。
阮惜文指尖刚要触及竹简,宇文长安却忽地侧身一让,那卷珍贵的注疏本便从他手中溜走。她扑了个空,却不恼,反而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袖口,抬眸看他。
“你难道不是特意给我带过来的吗?”
她声音清浅,带着几分笃定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像只狡黠的猫儿。
宇文长安明显一怔,耳尖竟泛起一丝可疑的红。他别过脸,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半晌才闷闷道:“我姐姐让我带过来的。”
——这话说得生硬,倒像是临时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