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身形微胖的女子,粗布衣裳上沾着油渍,手指粗糙,面容平凡,甚至称得上平庸。她正低头剁肉,刀起刀落,力道狠准,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阮惜文站在院外,静静看着她,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庄仕洋的原配妻子。
——那个用屠夫父亲的钱,供庄仕洋寒窗苦读的女人。
程如月抬头,见院外站着个衣着不凡的年轻女子,先是一愣,随即擦了擦手,局促地问道:“姑娘找谁?”
阮惜文缓步上前,轻声道:“程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屋内简陋,但收拾得干净。程如月倒了碗粗茶,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姑娘是……”
阮惜文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程娘子可还记得庄仕洋?”
这个名字一出口,程如月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手指微微发抖,声音低了下去:“他……他如今在京城当官,早已不记得我们这些乡下人了。”
阮惜文冷笑:“他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想记得。”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程如月:“庄仕洋在京城置办了宅院,纳了妾室,日子过得风光无限。而程娘子却在这里,替他照顾年迈的母亲,自己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程如月颤抖着接过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庄仕洋在京城的住址,甚至还有他与周如音的婚书副本。
她的眼泪瞬间滚落,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阮惜文看着她,拿出贴身的玉佩,声音平静却坚定:“程娘子,若你想讨回公道,就拿着这个来京城找我。”
她起身,留下一锭银子,轻声道:“这是路费,来与不来,全在你自己。”
转身的刹那,屋内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突然从程如月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阮惜文。他穿着粗布短衫,脸蛋圆润,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可阮惜文却如遭雷击。
那孩子的眉眼、鼻梁,甚至是微微上扬的唇角,都与庄仕洋如出一辙。
阮惜文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帕子上绣着的海棠花纹在她掌心扭曲,仿佛被揉碎了一般。
“原来……他不只和周如音有孩子。”
前世,庄仕洋娶她之前口口声声说他只有周如音一个妾室,未曾有过妻子,说会对阮惜文好一辈子,可如今,眼前这个孩子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他不仅早有发妻,甚至还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肉!
程如月察觉到她的异样,慌忙将孩子拉到身后,声音发颤:“姑、姑娘,这是……”
阮惜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丝笑:“无妨,我只是……没想到。”
她看着那孩子怯生生的眼神,忽然想起前世的寒雁——她的女儿,也曾用这样无辜的目光望着她,问她为何不要自己。
“庄仕洋……你骗得我好苦。”
心底的恨意如毒蛇般缠绕而上,几乎让她窒息。他毁了她的一生,害得她母女分离,而他自己却在外逍遥,妻妾双全,甚至对这个亲生骨肉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