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文缓缓搁下手中的书卷，烛火在她眸中跳动，映出一片幽深难辨的情绪。她望着眼前这个为她披星戴月而来的男人，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与暖意交织，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竟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宇文长安的衣袍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袖口隐约可见几道细小的血痕，显然方才那场“教训”并非如他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宇文长安……”她声音微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你为我做这些，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这句话问得艰难，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她不敢抬头，怕他看见自己眼中的动摇——怕他发现，她其实比想象中更在乎他。
宇文长安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白玉簪上——那是他送的，如今她日日戴着。
他忽然笑了，笑意如春风化雪，温柔得让人心颤。
“只要我愿意，一切都有意义。”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却在即将触及时克制地收回。
“所以我不怕。”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间，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你只管走你的路就好。”
阮惜文猛地攥紧了袖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竟不要承诺，不要回应，甚至不要她回头。
——他只求她安然前行，哪怕那条路上没有他的位置。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在《武经总要》的书页上，晕开了墨迹。宇文长安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珍重得像在触碰一场易碎的梦。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三更天了，该走了。
他起身时大氅扫过案几，带起一阵松木香的风。阮惜文望着他翻窗而去的背影，忽然想起那页被泪浸湿的兵书上写着——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原来最锋利的温柔，从来不必言明。
阮惜文轻轻推开父亲书房的门，屋内飘着淡淡的墨香。阮晖正立于紫檀案前，手握狼毫，笔走龙蛇，宣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如刀刻斧凿。他练字时向来不喜人打扰，但见来人是阮惜文，眉头只是微微一动，并未显露不悦。
“父亲。”阮惜文站在案前，声音平静却坚定，“女儿有些话，想同您说说。”
阮晖笔锋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阮惜文斟酌着词句，缓缓道：“女儿总觉得……庄仕洋此人，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笔尖一顿，一滴墨在纸上晕开，阮晖这才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哦？何以见得？”
阮惜文直视父亲的眼睛，语气恳切：“他在翰林院虽官职不高，却与各方势力都有牵扯，三教九流皆能攀谈，这样的人，心思绝不会浅。”
阮晖搁下笔，双手负于身后，神色间透着几分不以为然：“惜文，为父在官场沉浮数十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庄仕洋虽有钻营之态，但确实才华出众，懂进退，知分寸，未必如你所想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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