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文站在屏风后面冷眼旁观，发现父亲并未如前世般爽快应下，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她所在的地方。
“此事……”阮晖摩挲着茶盏，语气竟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味，“还得看惜文的意思，她若是同意，我自然不会阻拦。”
——这个细微的转变，让阮惜文心尖一颤。
曾几何时，她的婚事不过是父亲官场棋盘上的一枚落子。而如今，她身上那件鸂鶒补子的官服，她案头那些盖着玉玺的奏本，终于让父亲不得不正视她的意志。
阮惜文从内室缓步而出，裙裾纹丝不动，发间玉簪映着天光，衬得她眉眼如画，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庄仕洋见状，立刻转向阮惜文，眼中深情款款：“阮小姐，仕洋自知粗鄙，但……”
“庄大人。”阮惜文突然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可记得我当初说的条件？”
厅内骤然安静。
她缓步走到那堆聘礼前，指尖挑起一串东珠项链——颗颗浑圆，价值连城。
东珠“啪”地落回锦盒，惊得媒婆倒退半步。庄仕洋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而阮晖手中的茶盏，无声地溢出了一线水痕。
见庄仕洋不答话，阮惜文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纤纤素手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素笺，轻轻展开，自顾自的说。
“庄大人。”她声音清泠，如珠落玉盘，“这是我拟的婚书，烦请过目。”
素笺上的字迹工整秀丽，却字字如刀：
一、此生唯阮氏惜文一妻，永不纳妾，不置外室。*
二、若违此誓，自愿辞官，净身出户，所有财产尽归阮氏所有。
三、此契由大理寺公证，天地为鉴，百官为证。
阮惜文指尖轻点纸面，抬眸直视庄仕洋：“若庄大人同意，我们现在便去大理寺画押，从此我们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媒婆手中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阮晖的茶盏停在唇边，连窗外叽喳的麻雀都突然噤声。
庄仕洋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却又很快被温润取代。他接过婚书，指尖在“净身出户”四字上微微发颤——这哪是婚书？分明是道催命符！
“阮小姐……”他嗓音发干，“是否太过严苛？”
阮惜文轻笑一声，眸光如冰：*“庄大人若真心求娶，何必畏惧？”
她转身时，轻纱掠过庄仕洋手背，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要么签下这卖身契，要么滚。
檐下蛛网终于被麻雀啄破，残丝在风中飘摇，如同庄仕洋此刻摇摇欲坠的假面。
宇文长安得知庄仕洋前往阮府提亲的消息时，手中的书"啪"地砸在了地上。他连外袍都未及披上，翻身跃上马，扬鞭直奔阮府。马蹄踏碎长街青石，溅起的泥水沾湿了他的衣摆，可他全然不顾，眼中只有那个可能就此从他生命中消失的身影。
阮府的家仆还未来得及通报，宇文长安已经如一阵狂风般卷进了正厅。他背对着门外倾泻的阳光，轮廓被镀上一层锐利的金边，整个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压抑的风暴。
"你要嫁给他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目光死死锁住阮惜文，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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