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乔蛮。
她今日没有穿往日的华服，只着一袭素色襦裙，发间一支简单的木簪。手中捧着一个雕花食盒，袅袅热气从缝隙中溢出，带着诱人的香气。
"你醒了。"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柔和许多，不再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讥诮。阳光从她身后洒落，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带着她惯常冷冽的眉眼都温软了几分。
我怔怔地看着她将食盒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动作轻缓地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白粥，几样清淡小菜，还有一小碟蜜渍梅子——都是利于伤口愈合的食物。
"吃点东西吧。"
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唇边。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针锋相对的过往。
粥的香气钻入鼻腔，我突然鼻尖一酸。
想问，为什么要救我？
这句话在喉间滚了滚，终究没有问出口。我只是沉默地张开嘴，接受了这勺温热的粥。米粒煮得软烂，带着淡淡的甜味，顺着食道滑入胃中，暖意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我们之间的被褥上，形成一小块明亮的方格。乔蛮专注地一勺一勺喂我，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这一刻的宁静，恍如隔世。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表哥会爱上乔蛮。
她坐在床边的光影里，低垂的睫毛掩去了平日的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温柔的专注。那双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眼睛，此刻盛着浅浅的关切，像一泓映着月光的清泉。
原来如此。
她坚硬外壳下藏着的那颗温热的心，只有同样敏锐的人才能察觉。就像魏邵，在所有人都惧怕她冷厉外表时，偏偏看透了她骨子里的柔软与坚韧。
乔蛮轻轻放下空碗，指尖在碗沿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的一丝不自在——原来她也不习惯这样直白的温柔。
"你睡吧。"她起身时衣料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干脆，却不再冰冷，"明日一早，我还得请你帮我个忙。"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那个我曾经恨之入骨的"仇人"，此刻的背影竟显得如此可靠。
原来优秀的灵魂，终会彼此认出。
这个认知让我胸口发胀。我缓缓闭上眼睛，又一次意识模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极沉。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不断下坠，仿佛跌入无底的深渊。起初，恐惧如潮水般袭来，我拼命挣扎，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触到冰冷的虚无。
救命——
我的呼喊在黑暗中回荡，无人应答。只有无尽的坠落，永无止境。
没有人会来救我了……
姨母远在魏府，苏信已对我痛下杀手，这世间，再没有值得我挂念的人。
渐渐地，我不再挣扎。
寒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失重的感觉竟开始变得熟悉。我张开双臂，任由自己沉入更深的黑暗。
就这样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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