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邵的靴子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碰那杯酒,而是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竟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愤怒、失望,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心。
"你知道祖母在病中仍记挂着你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
"整个魏府,她最疼的就是你。"
祖母...
这个名字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我最柔软的软肋。喉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我猛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我此刻的狼狈。
"是,她待我很好..."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好到从不让我沾染半点权势,好到把我养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酒杯在掌心碎裂,锋利的瓷片割破皮肤,鲜血混着残酒滴落在案几上,像极了我在边州得知真相时,吐出的那口心头血。
魏邵的瞳孔骤然收缩,却依然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她尽心培养你成为魏家主公,"我抬头直视他,任由血顺着手腕流进袖口,"而我呢?我在她的娇惯中活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雅间里死一般寂静。窗外的喧嚣仿佛隔了一个世界,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粗重的呼吸声。
陈滂...
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那个在边州找到我的男人,那个告诉我真实身世的"父亲",他眼中贪婪的光至今仍让我作呕。
"你以为...我稀罕魏家这点权势?"
我突然笑出声,鲜血淋漓的手指向魏邵,
"我讨厌的是这么多年,同样都是魏家的骨血,我却像个傻子一样,活在自以为永远比不上你的阴影里!"
那些深埋心底的溃烂伤口终于被撕开——幼时习武总比不过魏邵的挫败,读书时先生无意识的比较,甚至下人们背后"私生子就是私生子"的窃窃私语...
最痛的是,我曾真的以为,是自己不够好。
魏邵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我挥手打断。
"滚。"我抓起酒壶直接往喉咙里灌,任由酒液混合着血腥气在口腔蔓延,"回去告诉祖母,她最疼爱的孙子...今日醉死在青楼了。"
阳光依旧明媚,照在我们兄弟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上。魏邵的嘴张了又合,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时,袍角带起的风扑灭了案上的烛火。
多可笑。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岁那年,我们曾在这同样的阳光下,共骑一匹马偷溜出府。那时他还叫我"哥哥",而不是现在这样冰冷的"大哥"。
酒壶"咣当"一声滚落在地。我蜷缩在榻上,像个孩子般抱住自己的膝盖。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比不上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楚。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屋檐上,像极了那日得知真相时,边州连绵不绝的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