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州...陈滂...
这些字眼让我胃里翻涌。那个自称是我生父的男人,眼中闪烁的从来都是野心,而非亲情。
"公子!"
门被猛地推开,魏邵的亲卫浑身湿透地闯进来,雨水顺着铠甲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老夫人病危,"他单膝跪地,声音急促,"主公命您速回府。"
酒壶"咣当"一声滚落在地。我怔怔地看着地上洇开的一片酒渍,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祖母...
那个会在我发烧时整夜握着我的手的老妇人,那个偷偷在我行囊里塞银票的老妇人,那个...明知我不是亲孙却依然疼我入骨的老妇人。
"备马。"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小厮慌忙递来外袍,却被我一把推开——就这样淋着雨回去也好,就当是清醒清醒。
雨中的魏府灯火通明,下人们神色匆匆地穿梭在回廊间。我浑身湿透地踏入祖母的院子,药香混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麦种的事已经了结..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是啊,风波已平,是时候该和祖母把一切说清楚了。无论她是责骂还是失望,我都该坦然接受——这是欠她的。
门槛近在眼前,我却突然胆怯起来。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水洼,倒映出我狼狈不堪的脸。
倘若...倘若她这次挺不过去...
这个假设让我呼吸一滞。那我便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端汤奉药,日夜守候。不是以魏家公子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受她养育之恩的普通人。
深吸一口气,我抬手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推开门的瞬间,烛火微微摇曳。
我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床榻上端坐的身影——祖母一身素色中衣,银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虽有些憔悴,却哪有什么病危之态?她的手甚至稳稳地握着那根沉香木拐杖,连指尖都没颤抖半分。
被骗了。
这个认知让我胸口发闷,双脚像灌了铅般沉重。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远,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祖母...没病?"我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老夫人拄着拐杖缓缓起身,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直视着我:"若我不用此法逼你回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严厉,"你是不是真就不打算见祖母了?"
烛花突然爆了个灯花,照亮了我狼狈的模样——湿透的衣袍,凌乱的发丝,还有那双通红的眼睛。
"不是的..."我喉头滚动,眼眶热得发疼,"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您..."
话未说完,膝盖已经重重砸在地上。青石板的凉意透过衣料刺入骨髓,我却跪得笔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祖母..."我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求您别赶我走。"
这一声"祖母"叫出口,多日来的故作坚强瞬间土崩瓦解。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只能看见老夫人绣着松鹤的衣摆越来越近,直到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顶——
"傻孩子..."她的叹息像一阵温柔的风,"这里是你的家,谁能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