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沉水香包围过来，我再也忍不住，额头抵在祖母膝上，任泪水浸湿她的衣袍。那些在心底腐烂的委屈、愤怒、不甘，此刻全都化作滚烫的液体奔涌而出。
窗外雨声渐歇，一缕月光悄悄爬进窗棂，照在我们祖孙相偎的身影上。在这久违的安宁中，我突然明白——
有些爱，从来不需要血缘作为凭证。
烛火摇曳，映得祖母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
我攥紧膝上的衣料，终于问出那个在心底腐烂多年的问题："祖母...我母亲是自愿与陈滂在一起的吗？"
祖母的手突然一颤，佛珠串"啪嗒"掉在地上。她浑浊的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不..."她摇头时，银白的发丝从鬓边散落，"她是被陈滂强掳去的..."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剖开我的胸腔。原来我的存在，始于一场暴行。
"那我母亲..."我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一定很讨厌我吧？"
窗外一阵夜风吹来，将烛火吹得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如同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胡说！"祖母突然提高声音，枯瘦的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你母亲只是...只是没办法接受与不爱之人有了骨肉。"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我手背上。祖母颤抖着捧起我的脸，让我看清她眼中的疼惜："她恨的是陈滂，可你...你是无辜的。"
佛龛里的檀香袅袅升起，在我們之间织成一张温柔的网。我望着供桌上母亲的牌位——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女子，她是否也曾在我熟睡时，偷偷抚摸过我的脸颊？
"她给你取了乳名，叫'康康'。"祖母轻声道，"说是盼你一生安康。"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透过窗棂洒落进来。供桌上母亲的牌位被镀上一层银边，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月光里，对我温柔地笑。
祖母的回答让我浑身发抖，像迷路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归途。我伏在祖母膝上，任泪水浸湿她的衣袍。那些经年的恨意、自卑、不甘，此刻全都化作了一声哽咽的——
"祖母，我想娘了..."
烛泪堆叠如血，在烛台上凝固成山。
祖母的声音沙哑而轻柔，将那些尘封的往事一一道来——娘亲最爱在雨后采薄荷煮茶，会在绢帕上绣小小的蜻蜓，甚至在我胎动时，还笑着说这孩子将来定是个活泼的...
随着每一个细节的铺陈，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我仿佛看见一个清瘦的女子倚在窗边，手指轻抚隆起的腹部，眼中盛着化不开的哀愁，却依然固执地保留着对生命的温柔。
原来我的眉眼像她..
我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是否娘亲也曾经听过这样的雨声。
"祖母。"我突然握紧老人枯瘦的手，感受到她皮肤下微弱的脉搏。烛光在我们紧握的手上跳动，将那些皱纹照得如同沟壑。
"我要去边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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