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多年来缠绕心头的迷雾突然散尽。陈滂那张虚伪的脸在记忆中浮现——他如何用肮脏的手抚摸我的头说"我儿",如何在提起娘亲时露出得意的笑...
血债血偿。
这四个字在舌尖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我抬头望向供桌上娘的牌位,檀香缭绕中,似乎看见她对我轻轻点头。
祖母的手猛地一颤,却最终没有阻拦。她只是更用力地回握我,将一块温热的玉佩塞进我掌心——那是娘亲的遗物,上面刻着"康"字。
"去吧。"她的眼泪滴在我们交握的手上,"让你娘...真正安息。"
夜雨渐急,打得屋檐噼啪作响,我跪在娘亲牌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娘,等我。
月光穿透雨幕,在地上投下一道清冷的光,如同一条通往边州的路。
消息总是传得比风还快。
我正将一卷兵书塞入行囊,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魏邵站在门口,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夜露,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他沉默地看着我收拾行装的动作——利落地叠好衣衫,将匕首藏进暗袋,连一本游记都仔细地用油纸包好防潮。这些年在边州的生活,让我比任何世家公子都懂得如何轻装简行。
"你真的要去边州?"
魏邵的声音比往常低沉,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竟透着几分落寞。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地上。
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时,突然意识到——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我用不带半分嫉妒的眼神注视这个弟弟。他眉头紧锁的样子,竟让我想起小时候我生病时,他偷偷塞给我的糖人。
"祖母待你那样好,"他上前一步,袖中的手攥得发白,"你离开,她..."
我不能告诉他真相。
这个念头让我喉头发紧。我故作轻松地合上行囊,嘴角扯出一个笑:"你帮我照顾好祖母。等有机会,我会回来看她。"
"机会?"魏邵突然冷笑一声,一把按住我的行囊,"你以为边州是什么地方?出了这巍国,你就是截然不同的身份!"
他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包裹里的砚台。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像是愤怒,又像是...不舍。
窗外一阵风过,吹灭了桌上的蜡烛。黑暗中,我们兄弟二人沉默对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魏俨,"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哑得可怕,"留下。"
这两个字重若千钧,砸在我心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动摇。可脑海中闪过娘亲牌位上积年的灰尘,还有陈滂提起她时那种恶心的笑意...
"你放心吧,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回来。"
我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拎起行囊与他擦肩而过。
月光照在回廊上,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传来魏邵拳头砸在案几上的闷响,还有一声压抑的——
"混账!"
我没有回头。夜风卷着落叶拂过脸颊,像极了小时候,祖母讲故事时温柔的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