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祖母的院落浸在朦胧的青色里。
我跪在堂前,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檀香袅袅中,祖母的手颤抖着抚过我的发顶,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我颈间。
"去吧..."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做你该做的事。"
我抬头时,看见这个一生刚强的老人挺直了脊背。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不舍,唇角却抿出倔强的弧度——就像当年明知我不是亲孙,却依然执意将我养在膝下时一样。
拿得起,放得下。
这大概就是祖母教给我最后的一课。我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将她给的平安符贴身藏好,那上面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马车早已备好,晨露在车辕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我正欲登车,余光却瞥见府门外还停着一辆青帷小轿,车帘上绣着熟悉的缠枝纹——是魏家的徽记。
"那是...?"
"回公子,"仆从低声道,"是表小姐郑楚玉的马车。乔夫人正在送行。"
郑楚玉?
这个名字让我脚步一顿。记忆中那个总是用嫉恨眼神看着乔蛮的表妹,何时与乔蛮这般亲近了?
雾气中,乔蛮一袭藕荷色衫子立在阶前,正将个包袱递给车中人。晨风吹起她的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腕,她微微倾身说着什么,侧脸在晨光中如玉般莹润。
我站在廊柱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她——看这个让我魂牵梦萦却永远触不可及的女子。
郑楚玉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魏府,出乎意料的是,她眼中没有往日的怨毒,反而透着几分释然。
"公子?该启程了。"
仆从的催促让我回过神来。我最后看了一眼乔蛮的身影,转身登上马车。车帘放下的瞬间,远处传来寺庙的晨钟,悠长沉重,像是为我的离去敲响。
手中的画卷突然变得滚烫。
我这才想起袖中还藏着那幅未送出的画。深吸一口气,尽量让步伐显得从容,朝那个站在晨光中的身影走去。
"弟妹。"
乔蛮闻声回头,藕荷色的衣袖在风中轻扬。她看清是我,眼中立刻浮起熟悉的戒备,像只随时准备逃离的鹿。
"你来魏府这么久..."我强撑着笑意,将画卷递过去,"我也没送你什么像样的礼物。"
她迟疑地接过,指尖小心避开与我的触碰。画卷徐徐展开的瞬间,晨光正好照在纸上——画中的女子一袭红衣立于梅树下,花瓣落在她肩头,唇角微扬的弧度含蓄又明艳。
这是我?
乔蛮猛地抬头,眼中的惊讶一览无余。她看看画,又看看我,红唇微张却说不出话。画中人的神韵抓得那样准,连她低头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分毫不差。
"喜欢吗?"我轻声问,喉头发紧。
她迅速卷起画轴,后退半步:"喜欢,多谢兄长。"
疏离的语气像盆冷水浇下。我苦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还有这个...麻烦转交魏邵。"
信里面装着我这些天所有的挣扎与决断。
乔蛮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那一瞬的温热让我差点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