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楚玉要去焉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晨雾,"与你去边州是同路。"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幅画卷,目光却转向渐行渐远的青帷马车,眼中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关切。
我微微一怔。印象中那个总是对乔蛮恶语相向的表妹,何时成了她挂念的对象?但乔蛮此刻眉宇间的忧色太过真切,连带着我也郑重起来。
"这一路..."她犹豫了一下,晨光映得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能否请你照应她一二?"
听到这话,我忽然想起方才郑楚玉马车离去时,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怨毒,反而透着几分释然,我想着,这既然是乔蛮的请求,我自然得放在心上。
"你放心吧。"我不自觉地挺直脊背,仿佛接下什么重要的军令,"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焉州。"
乔蛮明显松了口气,唇角微微上扬。那一瞬间的笑容太过明亮,让我不得不移开视线。她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从袖中取出个香囊递来:"这个...路上防瘴气用的。"
香囊上绣着小小的蜻蜓,针脚细密整齐,好看的很。
我郑重接过,指尖触及她冰凉的指尖:"多谢。"
马车终于启程,渐行渐远,我掀开车帘最后回望。乔蛮仍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幅画,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美得像场永远无法触及的梦,最终她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成尘埃。
原来放下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我摩挲着香囊上的蜻蜓,突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多年的巨石,不知何时已悄然消散。
这样就好。
我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月牙形的指甲印渐渐渗出血丝。信里写清了陈滂的阴谋,写明了我的身世,也写下了...我为何非要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车轮碾过官道的尘土,将所有的遗憾、不舍与未说出口的眷恋,都留在了那个晨光熹微的庭院里。
一连几日,我都注意到郑楚玉独自坐在马车里,纤白的手指紧攥着窗帘,警惕地观察着沿途的一切。用餐时也避开众人,只取些干粮便躲到远处树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戒备与疏离。
想起乔蛮的嘱托,我终是在一个黄昏主动走近她。
"说起来,"我刻意保持距离,声音放得轻缓,"我该叫你一声表妹才是。"
她猛地抬头,夕阳将她的眸子映成琥珀色,像只受惊的小鹿。发间一支素银簪微微晃动,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影子。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气氛一时凝滞。我正搜肠刮肚找话题,却听她突然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嫂子?"
这直白的问题让我猝不及防。晚风掠过树梢,带起一片沙沙声。
我望着远处山峦的轮廓,最终坦然点头道:
"我很佩服她的才情,她...很聪明。"
这话说得含蓄,却也是我第一次对人承认这份无果的念想。郑楚玉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竟带着几分释然。